都会迅速找回那副游刃有余的面具，仿佛之前的失态只是错觉。但这种掩饰本身，就是一种不寻常。齐雁声见过太多爱慕的、欲望的眼神，她清楚爱慕的形状，然而或许是霍一自己也有着某种惶惑，她的表现，往往冷淡和狂热交替，判断于是悬而未决。

&esp;&esp;视频通话终于结束了。霍一放下手机，停顿了几秒，这才转过身来。

&esp;&esp;她的目光对上齐雁声，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放空，然后迅速聚焦，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略带疏离的冷静。只是眼尾残留的一丝未褪尽的情潮，和微微肿起的嘴唇，提醒着方才发生的激烈情事。

&esp;&esp;“讲完了?”齐雁声开口，声音带着事后的微沙。

&esp;&esp;“嗯。”霍一应道，她放下手机，很自然起身倒了两杯水。齐雁声看着放到面前的玻璃杯，心里那种微妙感再次变得强烈。

&esp;&esp;霍一靠在柜旁喝水，喉咙发出细微的吞咽声。两人之间一时无话，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噪音。

&esp;&esp;“头先霍一忽然开口，语气里有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捕捉的迟疑，“方欣问起今晚工作，我话系同你倾咁剧本。”

&esp;&esp;齐雁声握着水杯，水温透过杯壁熨帖着手心。她微微一笑，语气寻常:“系咩?佢都几关心你。”

&esp;&esp;“佢一直都系。”霍一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，像在陈述一个事实，“觉得我捱夜太多，惊我熬坏身体。”这话听起来像是为方欣解释，但又隐隐划开了一道界限。

&esp;&esp;齐雁声嗯了一声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她想起刚才霍一电话里那句“这不算什么”。

&esp;&esp;霍一的时间，当然总是在“香港这边的紧要事”和“去横店探班”之间选择前者，但并不意味着她对方欣凉薄。

&esp;&esp;只是，在更投入的专注与更物质的补偿之间，关系的亲疏远近，年轻人真的理清了吗？霍一对自己，是一种更原始、更难以控制的吸引吗？

&esp;&esp;齐雁声无从判断。她只是清晰地看到了这种不同。

&esp;&esp;霍一的心脏逐渐缓慢下来，她放下水杯，一种饱足后的空虚感，夹杂着些许后知后觉的掩饰，缓缓蔓延开。她再次坐近，手指抚上齐雁声拆下浴巾后露出的腰，那里被她掐出了红色的指印。

&esp;&esp;“会唔会痛？”霍一问，声音低了些。

&esp;&esp;齐雁声抬手碰了碰，摇头笑道:“唔会。”&esp;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比练功受伤要好得多。”

&esp;&esp;霍一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，“rry，”她忽然说，语气有点懊悔：“我有时会有啲失控。”

&esp;&esp;齐雁声仔细端详着她的脸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莫测。“你次次都好兴奋。”她陈述道，不是疑问，语气平淡得像说今天的天气。

&esp;&esp;霍一诚实地点点头:“嗯，唔知点解，同你”她发现自己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混合着侵占、凌虐和喜爱的复杂情绪，于是没有继续说。

&esp;&esp;齐雁声看着她微微窘迫的样子，嘴角似乎弯了一下，极快的弧度，快得让霍一以为是错觉。

&esp;&esp;齐雁声看着霍一，看着这张年轻、表情格外生动的脸。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年纪，知道岁月的痕迹，知道这具身体与欲望并不直白地有关系。但霍一的迷恋如此真实，甚至带着一种让她都偶尔会感到心惊的炽热。

&esp;&esp;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？她有时也会问自己。

&esp;&esp;一个背景深厚、才华横溢的年轻编剧，任性，自我。她是叶正源的女儿，那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力量，让齐雁声在最初接触时不得不保持几分审慎。

&esp;&esp;但霍一本人，却以一种近乎笨拙又极其强势的方式，闯入了她的领域。她不懂粤剧的深奥规矩，却能用文字精准捕捉到那些微妙的神韵；她习惯用特权解决问题，却在她面前愿意放下身段，认真学习她的语言，尊重她的节奏；她声称心有所属，身体和注意力却不受控地被自己吸引。

&esp;&esp;这种矛盾，构成了独特的吸引力。令人忍不住探究。

&esp;&esp;齐雁声一生谨慎，爱惜羽毛，几乎从不允许自己涉足任何可能带来麻烦的关系。但霍一也许是强烈需要、被特殊对待的感觉，满足了她作为艺术家的某部分虚荣心，也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些沉寂已久的东西。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快感，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碰撞和驯服感。

&esp;&esp;驯服一头年轻的猛兽，引导她，感受她的渴望与挣扎，同时自己也在这场游戏中获得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满足。霍一在她面前偶尔流露的脆弱和失控，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取悦她。

&esp;&esp;她知道这段关系不正常，不道德，充满隐患。但它同样令人沉迷。就像此刻，霍一看着她腰上指痕的眼神，纯粹，炙热，毫不掩饰，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渴望，被珍视，以一种不同于世俗的方式。

&esp;&esp;joyce。”霍一忽然叫她。

&esp;&esp;“嗯？”

&esp;&esp;“下周剧团排练完，陪我去逛一个艺术展?”霍一提出邀请，语气听起来很随意，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那是一个需要提前数月预约的私人展览。

&esp;&esp;齐雁声知道，那天晚上，方欣似乎有一个重要的商业活动希望霍一参加。消息是方欣的经纪人旁敲侧击透露的，希望剧组各位能调节出时间。

&esp;&esp;她看着霍一，微微一笑，用她那种惯有的、温和却不容迫近的语气问道:“唔使陪方小姐咩？我听闻佢好似有活动。”

&esp;&esp;霍一的表情瞬间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不自然，她移开视线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:“嗰边行不开，我已经同佢讲明了，佢理解。”

&esp;&esp;“系咩?”齐雁声轻轻反问，不再多言。

&esp;&esp;那种微妙的、被优先对待的感觉再次浮现。她知道这样不对，甚至有些恶劣，但她无法否认这种被人放在首位的、隐秘的快意。

&esp;&esp;霍一重新看向她，眼神里带着某种决心，仿佛要驱散刚才那瞬间的尴尬。“所以，去不去？”

&esp;&esp;齐雁声迎着她的目光，看到了那深藏的、不容拒绝的意味，以及底下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恳求。

&esp;&esp;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，唇角弯起一个完美的、恰到好处的弧度。

&esp;&esp;“好咯，你话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