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，他只能选择用他的方式来应对和缓解这份不安。
&esp;&esp;雷耀扬极有耐心地回应着方佩兰的每一句关心，甚至主动聊起一些社团里无伤大雅的趣事，巧妙地避开血腥与阴暗面，只挑些能逗笑长辈的片段。
&esp;&esp;他会细心地注意到齐诗允喜欢哪道菜，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挪到她面前。他的举止体贴而周到，试图用这种稳定的、温和的力量，将餐桌上那若有似无的裂缝悄悄弥合。
&esp;&esp;这顿饭，就在这种表面温馨、内里却各怀心事的微妙平衡中进行了下去。
&esp;&esp;窗外，是寻常的市井喧闹，窗内，是看似和睦的家常晚餐。
&esp;&esp;但平静的海面之下，无人知晓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。
&esp;&esp;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秘密和猜疑，如同埋下的种子，只待合适的时机，便会破土而出，彻底打破这脆弱的平衡。
&esp;&esp;夜里九点多，林宝坚尼驶入半山宅邸的车库，引擎的低吼在寂静的空间里消散。
&esp;&esp;两人一前一后下车，绕过车库，步入灯火通明的室内。一整日的奔波与各自心底的暗涌，让沉默在归家的途中蔓延。
&esp;&esp;“我去冲凉。”
&esp;&esp;齐诗允脱下高跟鞋，率先上楼，重重心事被掩盖在平静的外表下。今晚她本想留在旺角的家中陪伴方佩兰，可阿妈却说约了罗姨一起搓麻，婉拒着让她和雷耀扬回半山休息。
&esp;&esp;男人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窈窕却略显紧绷的背影消失在门后，抬手松了松领带，眼神深邃。
&esp;&esp;他转身，去了客用浴室。
&esp;&esp;花洒拧开，他想让略凉的水流冲刷掉一身的疲乏，同时，也想冲掉与那一丝因无法参透母女二人秘密而产生的烦躁。
&esp;&esp;约莫一个钟后，两人都已换上舒适的家居服，身上带着同款沐浴后的清新气息，却不约而同地没有走向卧室，而是先后进入了二楼那间宽绰的书房。
&esp;&esp;书房中，只亮着几盏暖黄的阅读灯，光线柔和，将巨大的书架和深色皮革沙发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。
&esp;&esp;雷耀扬倒了两杯威士忌，递了一杯给齐诗允。
&esp;&esp;她接过，指尖与他轻微触碰，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晚餐时那微妙的沉默。
&esp;&esp;随后，他们在靠窗的长沙发里坐下，各自拿起一本书。
&esp;&esp;男人手里，是一本德文原版的哲学论着，但他的目光，却并未聚焦在书页上。
&esp;&esp;齐诗允则独自蜷在沙发的另一端，膝上摊着一本最新的国际新闻期刊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铜版纸页，同样心神不宁。
&esp;&esp;空气中漂浮着威士忌的淡淡余韵、旧书的墨香，以及一种无声的、紧绷的张力。酒楼包厢中，被刻意忽略和压抑的隐隐不安，在这私密而宁静的空间里，被放大得愈加清晰。
&esp;&esp;文字骤然失去了魔力，那些排列整齐的字符在眼前跳跃，却无法真正进入大脑。
&esp;&esp;女人的目光木讷地停留在某一页许久，脑海里反复出现的，却是清晨那束刺目的白芍药，母亲闪躲的眼神，以及雷宋曼宁那完美无瑕的、带着距离感的仪态。
&esp;&esp;它们再次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个令人不安的谜团，即便她将可能的猜测和想法一压再压。
&esp;&esp;齐诗允能感觉到身旁雷耀扬平稳的呼吸声，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须后水味和威士忌的醇香，这些平日能让她安心的因素，此刻却莫名地让她有些心绪不宁。
&esp;&esp;而雷耀扬同样无法集中精神。尼采的箴言，在他的理解里，从未如此晦涩。
&esp;&esp;他能清晰感知到齐诗允的走神，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、难以捉摸的疏离感，就像一层极薄的纱，隔在两人之间。
&esp;&esp;想起晚餐时那怪异的气氛，心中疑虑如同投入水的墨滴，缓缓扩散。
&esp;&esp;他不知道她在隐瞒什么，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，让他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不安。他需要确认，需要打破这层隔膜，感受她的真实存在。
&esp;&esp;少顷，男人合上书，将其随意放在一旁的边几上，站起身。
&esp;&esp;柔软的羊毛地毯吸走了他的脚步声，像一头悄无声息接近猎物的猛虎。齐诗允感受到身旁沙发垫的下陷和逼近的体温，翻动杂志的手指微微一顿，却没有抬头。
&esp;&esp;雷耀扬的手臂环过她的腰，把温热宽厚的掌心覆盖在她冰凉的小腹上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，深深吸了一口气，鼻尖萦绕着她发丝间清新的花香。
&esp;&esp;“今日同阿妈吃饭之前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？”
&esp;&esp;“你们…吵架了？”
&esp;&esp;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，带着明显的探询意味。这让齐诗允的身体快速僵硬了一下，她缓缓合上杂志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：
&esp;&esp;“没有啊，怎么突然这样问？”
&esp;&esp;“感觉。”
&esp;&esp;他的手掌在她腰肢上轻轻摩挲着，隔着一层薄薄的丝质面料，传递着灼人的温度：
&esp;&esp;“你同阿妈，好像都有点心不在焉。”
&esp;&esp;“现在也是……”
&esp;&esp;说着，男人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向上游移，指尖轻柔地掠过肋骨的弧线，小心试探着，像在抚平一只紧绷的蝴蝶。女人抬眸，轻轻吸了口气，试图抓住他不安分的手，勉强地笑了笑：
&esp;&esp;“…真的没有。”
&esp;&esp;“可能是…今天大家都有点累了吧。”
&esp;&esp;这拒绝显得有些无力，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。如果说她碰见了雷宋曼宁，她无法预知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……
&esp;&esp;而最近雷耀扬忙得昏天暗地，齐诗允已经有点记不清，上一次这样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是什么时候…身体深处因为他的触碰而悄然苏醒的渴望，与脑海中和母亲不安的神色交织在一起，着实让她心乱如麻。
&esp;&esp;听过她的解释，对方没有再追问，却也没有收回手。
&esp;&esp;男人低下头，温热的唇瓣轻轻贴在对方裸露的颈侧，那里的肌肤细腻又敏感，顿时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栗。
&esp;&esp;“诗允……”
&esp;&esp;“不要把烦恼憋在心里，有什么话，你都可以对我讲……”
&esp;&esp;他柔声呢喃她的名字，试图像从前一样开导她，声线里充满蛊惑人心的磁性：
&esp;&esp;“你想说的时候，告诉我……”
&esp;&esp;“……嗯”
&esp;&esp;齐诗允低声回应，却闭着眼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