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吠得再响,也不过是围着铁笼打转的野狗,看到的天地,永远只有眼前这一亩三分。
&esp;&esp;究其根本,是因为乌鸦一意孤行去台北,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而愤愤不平,加之古惑伦能力出众,也即将随新龙头上任取代他的位置,故而让这一向圆滑狡诈的马屁精有些狗急跳墙。
&esp;&esp;跟不少字头一样,东英内部的斗争无休无止,一旦牵扯到利益层面上,同门撕破脸也并不稀奇。
&esp;&esp;雷耀扬极冷淡地扫了笑面虎一眼,目光隔着缭绕的烟幕,穿透那气急败坏的矮个男人,嘴角牵起一抹近乎悲悯的弧度。
&esp;&esp;因为这场质问,他早有准备。即便是当时最危急的关头,他都有办法让骆驼心悦诚服…更何况,现在只是一个无凭无据就敢来向自己泼脏水的同门?
&esp;&esp;而他此刻的笑容里透着些许挑衅,就像一枚锈蚀的钉子,精准地扎进笑面虎的心窝。
&esp;&esp;一股火气堵在胸口,烧得对方脸皮发烫,气氛正紧绷之时,骆驼的声音倏然响起,带着龙头话事人的威压:
&esp;&esp;“好喇,大家都稍安勿躁。”
&esp;&esp;“争了几个月,今天该有个结果了。”
&esp;&esp;老人将手掌微微抬起,站在他身后的古惑伦立刻如提线木偶般躬身,把那份密封的牛皮纸文件无声地递到他指间。
&esp;&esp;不出几秒,封口处被猛地撕开,发出一阵刺耳刮擦声,如同指甲划过棺材板。里面一纸文件被他抽出摊平。
&esp;&esp;只见抬头上,一个血红色的台北堂口印鉴赫然在目,印泥浓稠暗红,如同尚未凝结的伤口,瞬间撕裂了室内凝滞污浊的空气:
&esp;&esp;“水灵姑姐,有令——”
&esp;&esp;他刻意停顿,让末尾二字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堂主的肩头,强调这并非商量,而是来自更高意志的裁决。
&esp;&esp;“姑姐远在台北,亦心系社团香火传承。”
&esp;&esp;“她老人家焚香起乩,请示过祖师爷,亦观过天象,推过紫微斗数。”
&esp;&esp;说着,骆驼的眼珠如同两颗蒙尘的玻璃球,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惊疑、或算计、或不安的脸……最终,死死钉在吴志伟那瞬间变得煞白、写满不可置信的脸上。
&esp;&esp;而提到「焚香起乩」、「紫微斗数」,几个叔伯元老的神色立刻变得更加敬畏。
&esp;&esp;霎时间,笑面虎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。
&esp;&esp;他知道,一旦搬出玄学命理,在这位姑姐那里就几乎成了定数,再无转圜余地。
&esp;&esp;骆丙润继续说着,声音沉缓,却不容置疑:
&esp;&esp;“姑姐言道:东英五虎当中,有人命格煞中带旺,凶星坐命亦能反照社团,正合当下东英杀出重围、以血开路之气运!”
&esp;&esp;“此乃天意,亦是社团运数所在!”
&esp;&esp;老人声音不高,却因灌注了东英幕后那位姑姐的无上权威,字字如铁锤砸落,回荡在死寂的室内:
&esp;&esp;“故而,姑姐法旨:边个坐呢个馆…佢五万门生嘅刀,就撑边个落到底!”
&esp;&esp;“边个有异议,就系同我五万门生把刀过唔去,同祖师爷嘅意旨过唔去!”
&esp;&esp;言毕,他将常年练拳的手掌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檀木桌上,声响如棺盖合拢,彻底盖棺定论!
&esp;&esp;空气顿然陷入一种焦灼的死寂,这一刻,只有窗外铁皮檐篷在暴雨疯狂蹂躏下发出濒临撕裂的哀鸣,以及神龛前檀香燃烧时,那三缕笔直上升、诡异不散的青烟。
&esp;&esp;“东英社下一任坐馆———”
&esp;&esp;“陈天雄。”
&esp;&esp;这时,乌鸦受过伤的那只右手倏然停住,薄如蝉翼的刀锋静止在空中,寒光流转,映出他嘴角缓缓咧开的那一丝、癫狂而满足的弧度曲线。
&esp;&esp;垂落的苹果皮,无声无息地断裂,掉落在地。
&esp;&esp;而笑面虎重新点燃的香烟,似乎终于承受不住重量,长长一截烟灰,无声地簌簌落下。而那金丝眼镜片后,狭长的眼中瞳孔陡然细缩,浮动着无法掩饰的震惊。
&esp;&esp;窗外,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斧,猛地劈开厚重的雨幕。
&esp;&esp;瞬间的强光,将昏暗的室内映照得如同曝光的底片。惨白,却又极为清晰地勾勒出阴影末座雷耀扬的脸———
&esp;&esp;他无悲无喜,情绪没有任何泛起涟漪的迹象,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让人无法窥探。唯有指间那枚铂金婚戒,反射出一点刺目的寒芒。
&esp;&esp;骆克道的夜,是酒精与荷尔蒙混合成的迷幻剂,是红港永不休眠的脉动所在。
&esp;&esp;汹涌人潮在狭窄的街道上摩肩接踵,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霓虹招牌如同争奇斗艳的电子妖姬,用最艳俗、最刺眼的红绿蓝紫拼命嘶吼,试图榨干每一个过客的荷包与精力。
&esp;&esp;的士高狂暴的电子节拍从门窗缝隙中喷涌而出,与酒客的喧哗、妖冶的娇笑混合成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洪流,盘踞在此处,彻夜不息。
&esp;&esp;然而在,这片极致喧嚣的中央,却存在着一个静谧黑洞———
&esp;&esp;「k366」
&esp;&esp;它安静得,根本不像一间开在骆克道的店。更像一个遗世独立的隐士,冷眼旁观窗外一切庸碌尘嚣。
&esp;&esp;没有闪烁的霓虹,没有穿着暴露的揽客女郎,只有一块打磨光滑的深色金属板。上面用最简洁的字体蚀刻着「k366」。旁边,还有一个极小的高音谱号标识,如同一个只有圈内人才懂的暗号。
&esp;&esp;厚重的实木门常年紧闭,将所有浮华与躁动无情地隔绝在外。
&esp;&esp;这里从不接walk-的散客,宽绰空间中,只有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的、用高背沙发或书架半隔开的卡座,保证了绝对私密性。
&esp;&esp;虽然客人寥寥,但每一位都衣着得体,或是低声交谈,或独自品酒看文件,与门外那些彻夜狂欢买醉的「市井之徒」形成了天壤之别。
&esp;&esp;这里,是雷耀扬的私人情报沙龙,亦是他品味与权力的无声宣告。更是他在血腥江湖之外,为自己精心构筑的一个用音乐、艺术和金钱堆砌起来的、绝对掌控的乌托邦。
&esp;&esp;在这里,他是主人,是鉴赏家,更是一位幕后操盘手。
&esp;&esp;每一次门的开合,都像是一次身份确认,将纷扰与危险完全阻挡在门外,只留下被他筛选过的、符合他标准的「艺术」与「秩序」。
&esp;&esp;而此刻,在这间pub的暗门之后,又是另一重天地。
&esp;&esp;隔音极好的私人包厢里,冷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