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p;刘易听了并不答话,低下头似是思考着什么,十三顿觉一阵没来由的尴尬和紧张,不由外强中干地提高了音量:“都说了我救了你的命了,快叫恩公!”
&esp;&esp;然后就听刘易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“恩公”,又接着问:“孙班主呢?”
&esp;&esp;十三被他这声乖顺柔软的“恩公”喊得愣住了,以为他问的是随行那几位,很是不耐地答“死了。”
&esp;&esp;刘易闻言怔了片刻,又问起燕燕来,还很认真地给十三形容,燕燕是个小姑娘,她穿什么衣服,梳什么样的头发,还有一个红色梅花图案的荷包挂在腰间。
&esp;&esp;十三越听越不对,他跟了刘易一行人两天,他们加上车夫,总共六个人,连个女的都没有,哪里来的小姑娘。又想起大夫临去的时候说起的离魂,不由心下沉了一沉。
&esp;&esp;但祝十三是什么人,他这十六年来杀的人比别人踩死的蚂蚁都要多,他敬畏鬼神,但因为自小便知自己死后要下地狱,反而对这些未知的身后事多出几分坦荡来。
&esp;&esp;于是他挥了挥胳膊,打断还在尽力让自己能口凿齿清说话的刘易,抬着下巴问道:“那你是谁?”
&esp;&esp;刘易听了也没犹豫,理所当然地回答:“木桃。”
&esp;&esp;“木桃?怎么听着像个女子的名字,正好和临安勾栏里那个竹杏凑一双。”
&esp;&esp;十三还想再问,何大夫却已经复返,身后跟着个端药碗的小童。
&esp;&esp;十三将刘易的新名字跟大夫说了,大夫上前又给刘易搭了一次脉,检查了眼底,看了舌苔和喉咙,最后神色凝重地问刘易:“小官人今年几岁,可知这是哪里,之前发生了什么?”
&esp;&esp;“老丈不必客气,我今年八岁,跟着孙班主讨生活,刚刚听这位小官人说,我们是遭了劫,被救至此,多谢两位恩公。”说着还要下地行礼。
&esp;&esp;何大夫忙抬手阻止,只吩咐小童把药留下,摇头叹气地走了,只剩下十三一人和忽然变成了八岁木桃的刘易面面相对。
&esp;&esp;大夫匆匆赶去去见了何太守,说刘家掌柜确是离魂了,自己留了个方子调养,其它的就要看观里的真人怎么处理了。但又觉得刘易已然昏睡了五日,这种病人一般都回魂艰难。
&esp;&esp;刘易又在府里养了十来天,这几日来,他每隔几天便会想起些事情,有时候这些事是按照时间顺序忆起来的,有时候又是断断续续或是跳跃的。但每当刘易可以将这些记忆在脑海中拼凑好时,他的年龄也跟着一起回来几岁。十三看他几乎日日都和前一天不同,变得越来越安静,越来越沉稳,觉得甚是有趣,便每日都赶过去瞧,看今天的刘易又变成了几岁。
&esp;&esp;后来十三索性睡到刘易房里,他嘴上说着要照顾兄长,其实是担心刘易忽然记起什么事情来,到时若他先通知了太守,恐怕对自己不利。
&esp;&esp;刘易拗不过他,只好差人在房里给他搭了个小床,于是两人同吃同位,堪称兄友弟恭。
&esp;&esp;期间镇江差人回了话,说是未听说过刘易还有过弟弟。但刘易毕竟八岁才进刘家,来之前确实唤作木桃,因他命数里煞气太重,带他的孙班主才取了这么一个滑稽的名字给他镇邪。
&esp;&esp;关于刘易八岁之前的事,除了已过世的刘娘子,谁也说不确切。且这段时间兄弟两人每天呆在一起,相处融洽,不知十三是如何与刘易解释的,刘易很快接受了恩公变成弟弟这件事,对比他自我认知还大几岁的十三呵护非常,加之十三一直言之凿凿,何太守也不想节外生枝,就默认了十三的身份。
&esp;&esp;这日,十三在院中与太守养的“银蹄”戏耍,银蹄是一只黑身白足的小狗,憨态可掬。十三坐在地上帮它梳理头间的毛发。
&esp;&esp;他一边帮小狗顺毛,一边也“汪汪汪”地学着狗叫,似是在和银蹄说些什么,银蹄则摇着尾巴回应他。
&esp;&esp;刘易走过来叫十三进屋看分茶,正好瞧见这一幕。十三对喝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,但他极爱吃茶饼,所以府里每每喝茶,刘易都叫上他。
&esp;&esp;这次十三却没理他,他和银蹄玩得正开心,并不想进屋去闷着,于是仍旧“汪汪汪”地嘲银蹄说着话。
&esp;&esp;刘易见了也不急,噙着笑问他:“十三弟,你要不要去?”
&esp;&esp;十三:“汪汪汪!”这时银蹄听了十三的声响,竟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。
&esp;&esp;刘易见此笑意更深:“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?”
&esp;&esp;“听不懂?”
&esp;&esp;“听不懂。”
&esp;&esp;“想知道?”
&esp;&esp;刘易含笑虚心求教:“请十三弟不吝赐教。”
&esp;&esp;十三见那人目光灼灼,眼尾含着三分笑意,顿时也顽劣起来:“告诉你也可以,但一句话收五文钱。”
&esp;&esp;刘易倒是爽快,从荷包里拿出五文递给十三,于是十三老神在在地问:“是想知道我方才说的那句,还是银蹄兄的那句?”
&esp;&esp;刘易这才意识到原来刚一人一狗各说了一句,忙又拿出五文给十三:“都要。”
&esp;&esp;于是十三翻译到:“刚我说‘今日天气真好’,银蹄说‘正是’。”
&esp;&esp;刘易:“这就没了?”
&esp;&esp;十三却不接他话,继续朝着他的银蹄兄汪汪去了。刘易看得好笑又有趣,便问:“这次又说得什么?”
&esp;&esp;十三也不说话,只伸了手出来,意思很明显:给钱就告诉你。
&esp;&esp;刘易也识趣,又拿了五文放进他手心,等着听译。于是两人如此往复了小半盏茶的时间,刘易钱袋里的零钱已然用光,听到的无非都是些“府里的炖肉真好吃”、“太守这个人太小气”、“昨日管家打了后厨的厮儿”、“对街冯三娘的胸脯真好看”此类八卦,让刘易哭笑不得。
&esp;&esp;而且十三这人很会做生意,若是句子长了,还要多收一到两文的费用,刘易也不讲价,统统都照付了。
&esp;&esp;最后在十三一大串汪汪之后,刘易终于拒绝了付钱,说道:“不听了,我要进屋喝茶去。”然后起身独自去房里瞧分茶了。
&esp;&esp;十三一边把挣的铜板放进钱袋,一边跟刘易说:“客官想听了再来。”
&esp;&esp;刘易无奈地回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,抬脚进了屋。
&esp;&esp;十三目送他进门,看他背影消失在厅堂,回手揽了跟蹄到怀里,使劲揉了揉它的耳朵,觉得开心极了,决定带银蹄出去玩儿。
&esp;&esp;不知是今日阳光特别好,还是因为诳到了刘易的线,十三心中格外畅快,一不小心就和银蹄玩出了城,待到乌金西沉,才恋恋不舍地带着小狗往回走。
&esp;&esp;等十三回到何太守的府中,早已过了晚饭时间。他和刘易算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