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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长门宫
&esp;&esp;芊芊冷冷地看着墙角里的箱箧，她说：
&esp;&esp;“打开。”
&esp;&esp;翠羽道：“娘娘现在要制衣裳吗？”却是听话地将箱子打开了。
&esp;&esp;登时间，满室华光。
&esp;&esp;翠羽到底是年纪小，禁不住诱惑，手抚过那质地上乘的锦缎，不得不承认，都是天下无双的好东西，若能制成衣裳，定然极好看，尤其是这织金锦，穿在小主人身上，不知该有多么颜色倾城。
&esp;&esp;一只苍白的纤手越过翠羽，拾起了最上边那匹轻薄华美的绫布。
&esp;&esp;猝然一道裂帛之声响起。
&esp;&esp;莫说翠羽，便是跟着谢不归踏进门来的景福都吓了一跳，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一幕。
&esp;&esp;损毁御赐之物，这，这等同于谋逆啊！
&esp;&esp;他忙跪下，颤声道：“陛下息怒。”
&esp;&esp;他一跪，其余宫人也不得不跟着跪了下来。一时间，整个屋子里只剩下那清晰而刺耳的裂帛之声。
&esp;&esp;谢不归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用力撕开一匹又一匹华缎，神色不明。
&esp;&esp;看了片刻，他若无其事地一撩衣袍，长腿跨过门槛。
&esp;&esp;郎君容颜如玉，身材高大，宽肩窄腰，那姿态极为优雅，无端端的倜傥风流，腰间环佩叮响，清脆悦耳。
&esp;&esp;身旁阴影笼罩，芊芊分明知晓那目光落在她手上，却动作不停，撕完了便随便往旁边一扔，甚至有几片碎布落在了男人修着龙纹的靴上。
&esp;&esp;后边的宫人眼角余光看着这一幕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&esp;&esp;“景福，再着人送来，”
&esp;&esp;“是。”
&esp;&esp;他站她身畔，低眼瞧她，半晌，缓缓道，“想撕多少，朕便予你多少，爱妃尽兴便是。”
&esp;&esp;“这一刻，陛下倒是大方。”
&esp;&esp;她讽道。
&esp;&esp;倒似是在含沙射影那相思木之事。
&esp;&esp;没多时，景福奉了茶来，谢不归转身落座，手里端着热茶呡了一口，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，“左右不过是些俗物，为它们动气不值当。若不得你欢心，杖了那太监便是。朕富有四海，不过几匹布，由得你糟蹋，但难保你不会在事后后悔，”他只是那样洞若观火地拆穿她：
&esp;&esp;“芊芊，你太心软。”
&esp;&esp;芊芊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。
&esp;&esp;始作俑者不能动。
&esp;&esp;撕几块布、打死个小太监又有什么用？难道就能平息她心中的怒与恨了吗。
&esp;&esp;但至少，解气！
&esp;&esp;如此想着，她又弯身去扯了一匹金红色的锦缎出来，一撕，却撕不动，便去拿了那剪刀，就要往上面剪去。
&esp;&esp;“慢着。”她的手倏地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按住，谢不归淡淡道，“这一匹你不能动。”
&esp;&esp;芊芊低眸。
&esp;&esp;借着旁边的烛火才看清，这匹锦缎，以深邃的朱红色为底，袍身布满了精美的金线绣花，大红的锦缎上绣着的图案富丽堂皇。
&esp;&esp;赫然是凤翔九天！
&esp;&esp;这些凤凰或展翅高飞，或栖息于枝头，羽毛细腻，色彩斑斓，以金、银、蓝、绿、紫等多种颜色的丝线绣成，细节之处甚至用到了珍珠和宝石点缀，使得每一只凤凰都仿佛要从锦缎间跃然而起。
&esp;&esp;谢不归不让她动这匹料子，因为这是专用于凤袍的锦缎。
&esp;&esp;也许他是觉着皇后乃国母，该是站在他身侧的，与他相配的女人，动了这个，便是挑战他身为帝王的权威。
&esp;&esp;送这匹飞凤锦过来的是那司衣司的掌事太监，一副油腻恶心的谄媚样儿，定然是他自作主张，逾越了宫妃的礼制，送来这匹锦缎，想要讨好她，盼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。
&esp;&esp;可惜，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。
&esp;&esp;若能找到机会，她必定会不计一切代价从他身边逃离。
&esp;&esp;但谢不归不允许她破坏这匹锦，她也没法反抗男人按在她手上的力气。
&esp;&esp;谢不归见她情绪稳定下来，这才移开手，指腹抵在一起，轻轻摩挲了一下。
&esp;&esp;芊芊垂着眼，映入视线的是满地狼藉，几无落脚之处。
&esp;&esp;她一愣，心中倏地一紧，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剪刀。
&esp;&esp;解气吗？
&esp;&esp;是，是解气的，好像破坏一些东西，心底的压抑和怒火才终于散出去一些，不至于憋出病来，只是这快感过后，便是无穷无尽的空虚，几乎将她淹没。
&esp;&esp;她是知道那个故事的，夏桀，妺喜。
&esp;&esp;妹喜是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夏桀的妃子，她有一个特别的爱好，就是喜欢听撕裂帛缯的声音。
&esp;&esp;这种声音对她来说，比任何音乐都要悦耳，能够令她心旷神怡。
&esp;&esp;夏桀为了讨得妹喜的欢心，甚至命令臣仆每日向后宫进献上等帛缯百匹，专供妹喜享用。妹喜对裂帛之声的迷恋，最终导致了后宫中为她而撕碎的帛缯堆积如山。
&esp;&esp;而芊芊，她其实对裂帛声并不迷恋，她喜爱刺绣，如此肆意地损坏、撕裂那饱含匠人心血的锦缎是她从前从未做过的事。
&esp;&esp;烛火“噼啪”一声，却仿佛是惊雷在耳边炸响。
&esp;&esp;自己这是……怎么了。
&esp;&esp;亡国夏姬。
&esp;&esp;她猛然想到这个情蛊的存在。
&esp;&esp;当杀死配偶，吸饱了那极憎极爱的血后，便会从她身体里诞生出来的至圣毒物——
&esp;&esp;亡国夏姬！
&esp;&esp;而她似乎也被这情蛊影响了，竟作出从前从来都不会做的举动。
&esp;&esp;是吗。
&esp;&esp;是蛊虫在操控着她，放大了她心中的恶念吗？这一次是撕碎它们，下一次呢，下一次会不会是杀人，就像是谢不归那般轻描淡写地处死一个人仿佛在踩死蝼蚁？
&esp;&esp;女子脸色苍白如纸，纤手捧着那朱红色的锦缎，双眸中满是惊恐之色，嘴唇微微颤抖着，仿佛被恐惧封住了喉咙。
&esp;&esp;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重压所笼罩，显得无助而脆弱，
&esp;&esp;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