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无风,烛火却跳动了三两下。
&esp;&esp;完颜什古抬起头,额角居然隐隐作痛,印在书卷上的光影摆晃,竟让人无故一阵寒意。
&esp;&esp;仿佛风雨欲来,可帐子里烧着炭,不应冷才对。
&esp;&esp;心思顿烦,纷杂的念头似乎一瞬间全长出来,毛毛糙糙,没个来处,完颜什古再看不进半个字,索性放下书,起身往帐外走。
&esp;&esp;夜阑人静,四下寂寥,一丝风也不曾有。
&esp;&esp;“”
&esp;&esp;毫无征兆,完颜什古沉默,独自站了好一会儿,方要回帐,猛然听见大帐有些动静。
&esp;&esp;为防游兵散勇的偷袭,营寨建成环形,驻军围绕,疏而不漏,内中大帐守望相依,完颜什古很容易看到完颜宗望的金顶大帐。
&esp;&esp;凝神看时,望见一人从帐中扑出来,慌慌张张,脚步踉跄,跌在地上又马上爬起,晕转不着方向,完颜什古看定,疾步上前,一把将这慌不择路的小卒揪住。
&esp;&esp;“何事惊慌?”
&esp;&esp;“郡,郡主,”脸色吓得煞白,小仆是完颜宗望身边侍奉的,此刻六神无主,哆哆嗦嗦半天,只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,“王,王爷他”
&esp;&esp;抖如筛糠,两腿站稳不住,完颜什古猜疑,余光扫一阵四周,低声呵道:“帐里都有谁?”
&esp;&esp;“没,没侍奉王爷的,只,只有小奴,小奴一人。”
&esp;&esp;完颜宗望习惯发泄时单要一人贴身伺候,送毯打汤,完颜什古一拧眉,五指揪紧小卒的衣衫,趁他哆嗦着,径直把他拖入大帐,甩在地上。
&esp;&esp;“父亲?”
&esp;&esp;唤一声,却无人应答,银炭烧得发红,暖香熏人,完颜什古呵斥那吓破胆的小卒不许出去,快步走到中央的兽皮垫前,猛一把掀开帘子。
&esp;&esp;但见兽皮垫上歪倒着一人,赤裸精壮的身体似小山倾倒,皮肤灰白发青,胯下的男根直直地勃起,完颜宗望怒睁着眼睛,乌黑的血从嘴角流出,几汩在垫上淌开。
&esp;&esp;死了?
&esp;&esp;嘴张如斗,面目崎岖,完颜什古愣了好一会儿,才在浓郁的血腥里回过神来,伸出手,不敢置信地试了试完颜宗望的鼻息。
&esp;&esp;已是命绝身亡。
&esp;&esp;诸般念头从心起,完颜什古用力抿了下嘴唇,这时才注意到另一侧的人。
&esp;&esp;突如其来的变故何止吓到小卒,赵宛媞离完颜宗望最近,喷出的黑血沾到她的身上,她眼睁睁看着这个男人倒下去,诡异的死相冲击着相当脆弱的神经,直到完颜什古来也没恢复,此刻裸着身子瘫在一旁,不比死去的完颜宗望有生气。
&esp;&esp;形若木偶一般,手腕忽然被狠狠地捏住,很疼,赵宛媞一颤,被粗鲁地拖过去,抬头便对上一双幽暗的,凶狠如狼,散发着戾气的绿眸。
&esp;&esp;“你做了什么!”
&esp;&esp;紧绷的弦猝然断了,赵宛媞终于撑不住,虚弱地昏过去。
&esp;&esp;
&esp;&esp;完颜宗望死了,偏偏在大宋的疆土上。
&esp;&esp;无人知道凶手,甚至不知道怎么下的手,为了什么目的,是否还在营中一切无从所知,完颜什古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宋奸细。
&esp;&esp;如果有谁迫切地想要杀死他们,必然是宋人。
&esp;&esp;可是怎么做到的?
&esp;&esp;尸体当然不会说话,也不可能活过来解答完颜什古的疑问,即便活过来,也不可能告诉完颜什古真相——估计连完颜宗望自己也不曾防备。
&esp;&esp;“”
&esp;&esp;未死在征战的沙场上,未死在宋军劈杀的刀下,倒做花下风流鬼,完颜什古看着完颜宗望开始发僵的尸体,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。
&esp;&esp;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尸体,也不是真相,而是死本身。
&esp;&esp;帐里没有别人,香烛淌着赤红的泪,火光扑朔,完颜什古走到角落,抬脚踢发抖发愣的小仆,沉声道:“去,把二王子叫来,只他一个,敢走漏风声,我杀了你。”
&esp;&esp;杀气凛然,小仆吓得要哭了,脖子一缩,慌忙从地上滚起,跌跌撞撞地跑出帐子。
&esp;&esp;剩下不省人事的赵宛媞,完颜什古捏了捏玉佩,盯着她被蹂躏的身体许久,叹了口气,灭去帐内的暖香,又从旁边捡一件单衣,先盖在她的身上。
&esp;&esp;一炷香之后,完颜京大步跨进帐子。
&esp;&esp;“阿妹,”来得匆忙,腰上的束带松松垮垮,甚至扣错两颗,但不等完颜什古开口,他便瞧见完颜宗望的尸体。
&esp;&esp;“父亲!”
&esp;&esp;双目登时血红,完颜京扑到已经青灰惨白的身体前,悲痛欲绝,用力地按压完颜宗望的胸膛,眼里掉泪,连声叫道:“父亲,父亲!”
&esp;&esp;可惜徒劳,他发狠地按一气,把死人的胸膛弄得轻微凹陷。
&esp;&esp;“谁干的!”
&esp;&esp;完颜京是个莽子,性情直率,和完颜宗望的感情也最好,如今父亲暴毙,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凶手抓来挖心剖肺,生吞活剥,完颜什古知他性格,见他要冲出去抓人,忙使个巧劲,足尖一勾,把他绊倒在地上。
&esp;&esp;“二哥,冷静。”
&esp;&esp;完颜京哪儿听得进去,摔一跤还要冲,被完颜什古硬生生拦住,“二哥!”
&esp;&esp;“可是那些贼汉人的奸细!”
&esp;&esp;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,完颜京气得五脏六腑都疼,火冒三丈,却偏偏屡次被完颜什古使巧劲拦住,不由暴躁,“你拦我做什么?”
&esp;&esp;“二哥,你先听我说。”
&esp;&esp;完颜什古终究是要冷静些,看完颜京暂时缓和,抓紧说道:“二哥,此事恐不是你我想的那么简单,切莫冲动上对方的套。”
&esp;&esp;是谁动的手,怎么动的手都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目的,而他们一无所知,完全被动,暴露于未知的阴谋之下。
&esp;&esp;“军中恐有奸细,”完颜什古说,“父亲的死不能声张,二哥,我们未出大宋,万一惊动附近的义军,我们不熟悉地势,到时只怕折损非小。”
&esp;&esp;“可”
&esp;&esp;几日来驻留此地,巡防是完颜京和完颜什古轮流,二人最清楚当下的处境,他们南下攻宋,虽占据大片城池土地,根基却不稳,破汴京,掳二帝向北行,民间听闻此事之人,多有组织义军者欲救出二帝恢复河山。
&esp;&esp;连日来在附近查出的探子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