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客厅里，沙发上，陆嘉图躺着睁眼看黑暗。
&esp;&esp;某间房间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，门突然打开，灯光投射出来，一个人影闯进视野里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&esp;陆嘉图闭上眼睛。
&esp;&esp;“陆嘉图！”人影发出王淮恩的声音。
&esp;&esp;他睁开眼，慢慢坐起来，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无辜样子。
&esp;&esp;“你是rika？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拖鞋哒哒在昏暗的客厅里回荡，他看见王淮恩越靠越近，不由得攥紧了身上的被子。
&esp;&esp;姐姐在笑。&esp;齐肩发，娃娃脸，大眼睛，开心地笑起来会露出半边的酒窝和虎牙。洗澡后清新的青橙味扑面而来，比被子要好闻。
&esp;&esp;“这是你吧？对吧？一模一样，一样一模！”王淮恩冲过来，一手揪住陆嘉图的领口，一手举着手机怼到他脸前。屏幕里，陆嘉图双手抱胸一脸冷酷。那是几个月前新拍的半身宣传照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“居然叫rika！嗯？六花？”王淮恩笑，激动地扯着他的领口摇了摇。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看过的动画片，中二病也要谈恋爱，女主叫六花，读作rikka。
&esp;&esp;“……嗯。”陆嘉图低下头避开那个酒窝和那颗虎牙。
&esp;&esp;也许是王淮恩的声音太大，另一扇门里传来翻身的动静和隐约的呓语。她立马收住表情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&esp;“……”&esp;客厅里安静下来，来自主卧的暖光在王淮恩身上勾出金边，好像在发光。陆嘉图看着她，看见那嘴唇一张一合，是气声加唇语：去吃烧烤？
&esp;&esp;?
&esp;&esp;雨后夜里很凉爽，露天烧烤摊旁，折迭桌小坐。
&esp;&esp;王淮恩在芝麻孜然的香味中“审问”陆嘉图，才明白他在消失的六年里把她被爸爸封住的那条cs之路，走通了。
&esp;&esp;他一直在打cs，他以打cs为职业。&esp;他是sq的rika。
&esp;&esp;sq，silenceq，国外老牌cs战队，在七八年前是风头无两在各大赛事夺冠的统治型战队。当时王淮恩在cs主播界混出点人气，还喜滋滋地对跟屁虫陆嘉图说，“不会以后我能加入sq吧。”
&esp;&esp;可现实的以后是，她不能，她甚至忘了sq。
&esp;&esp;但是跟屁虫做到了！
&esp;&esp;她重新打量眼前人，身高手脚长，瘦瘦的体力却不错，爬山不带多喘口气的，吃辣会脸红咳嗽，奶茶喝的是生椰西瓜少糖多冰加布丁，好像不怎么爱吃樱桃。
&esp;&esp;这样一个印象和cs圈里那个还挺有人气的rika一重合起来，王淮恩感到说不出的奇异。
&esp;&esp;更多的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，但是——
&esp;&esp;“你被下放了？”
&esp;&esp;【jiatu&esp;‘rika’&esp;&esp;benched&esp;&esp;sq】
&esp;&esp;这条消息是她一打开cs社区平台，cstv，就看到的第二条置顶，第一条则是tn&esp;ajor夺冠。相比之下，sq下放rika的消息像是故意在决赛当日宣布，好降热度似的。
&esp;&esp;“嗯。”
&esp;&esp;王淮恩去和他干杯，笑得很开心，“没事，去别的队伍！”
&esp;&esp;她看了rika的职业履历，她退圈的那年他刚好出道。三年来在sq的个人数据是断层第一，当之无愧的sq台柱子。cs职业圈里，赛后变阵是很常见的事情。她想，他应该正在和别的战队谈合同吧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&esp;不料对面人却不说话。
&esp;&esp;王淮恩疑惑，“不转会吗？单纯被下放？”
&esp;&esp;“嗯，想休息一下。”
&esp;&esp;她松了一口气，“多多休息也好。”
&esp;&esp;“休息一两年这样。”
&esp;&esp;“？？？”
&esp;&esp;cs这类游戏讲究击杀效率，一枪秒杀是每个玩家的毕生追求。所以年轻时的极限反应很重要。职业哥在黄金期休息一两年，不如原地退役。&esp;他这是要放弃。
&esp;&esp;“自从签了sq，我爸再也没见过我。”见她一脸僵住，陆嘉图试着解释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&esp;王淮恩眼里的陆嘉图和rika两个形象，才刚重合又割裂了，裂无可裂，裂成深海海沟。
&esp;&esp;二人突然无话可说，沉默地吃着烤串。
&esp;&esp;嘴里实在没味，她就猛灌啤酒，“不用想也知道你家人不支持。”
&esp;&esp;“嗯。”
&esp;&esp;“现在才突然考虑他们的意见太晚了吧。”
&esp;&esp;“打了这么多年cs，突然觉得也不是很有意思。”&esp;陆嘉图挠挠头，去看王淮恩的脸色。&esp;六岁，他跟着九岁的王淮恩玩cs。一台电脑二人轮流玩，吵吵闹闹好快乐。当时他总打不过姐姐，对姐姐那叫一个敬佩。但又不是很服输，总想着某天突然打通任督二脉，枪枪爆头，惊艳姐姐。
&esp;&esp;那份情怀延续到现在，变成，如果可以，他想和姐姐打一辈子cs。&esp;可姐姐不玩cs了，刚好他越玩cs也越没劲，或许早有苗头，或许不全是sq的原因。
&esp;&esp;王淮恩的脸色确实很不好，又喝一大口苦苦的啤酒。她说：“人一旦过得不如意就会想象当初没走的另一条路。你知道吗？我最近时不时就想，如果我一直当cs主播，或者真的听信那个人的话，说不定我现在就像你一样，国内国外无所谓，在某个cs队里效力。你记得的吧？那个骗子一样的经理人说我，小小年纪，枪法和地图理解好得不像话。”
&esp;&esp;陆嘉图怎么会忘记，那年姐姐16岁，两股麻花辫，宽松蓝校服，坐在电脑前，单脚踩转椅，下巴比天高。
&esp;&esp;他笑，“那人原话是姐姐打游戏‘很有灵感，很老道’，然后姐姐说，‘废话，我是七年老兵’。”
&esp;&esp;“那你怎么不想玩了呢？也在想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吗？”
&esp;&esp;“嗯。”
&esp;&esp;“想体会被父母包办的一生？你来过过我的日子不就得了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可能、被包办也没什么不好吧。”
&esp;&esp;“哼，无病呻吟。”王淮恩忽然生气骂人。
&esp;&esp;“姐姐，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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