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紧张，并下意识地想要控制住这种思维向着深海“跌落”的趋势，但在他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，这种不断的“跌落”却突然停下了。
&esp;&esp;就好像突然撞上了什么不可见的“极限”，或抵达了“介质”的尽头，他的感知最终停留在城邦下方某个深度的深水中，并在这个位置稳定下来。
&esp;&esp;周铭感觉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，那是一种突然坠落，却在坠落到一半又被绳索猛然拽住的大起大落，他用了将近半分钟才平复下来，并控制好了呼吸和心跳。
&esp;&esp;随后又定了定神，他才慢慢捧起眼前的普兰德模型，观察着它底座下面蔓延出去的那层厚厚“岩盘”。
&esp;&esp;粗糙丑陋的结构，却又在总体上颇为规整，其底部是一个嶙峋的断裂面，给人的感觉……就好像从什么地方上生硬折断下来的一样，或是在从上向下“生成”的过程中受了干扰，导致留下一个丑陋的断口。
&esp;&esp;而这个圆盘内部的结构，完全是混混沌沌的一片，难以感知，难以窥探。
&esp;&esp;但周铭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个圆盘底座上，而是看向了底座下面的半空。
&esp;&esp;他延伸出去的一部分“意识”，现在就悬停在那个位置。
&esp;&esp;周铭微微闭上了眼睛。
&esp;&esp;下一秒，来自远方的感知瞬间得到加强。
&esp;&esp;他感觉自己正身处黑暗冰冷的深海，难以计量的海水将自己层层包裹重压，这份压迫感是如此真实，以至于仿佛连他的意识都受到了某种压制、束缚，他尝试着在这片黑暗中睁开“眼睛”，却只能看到无尽虚无。
&esp;&esp;但渐渐的，那虚无中仿佛又出现了一些细小的微光。
&esp;&esp;那是深海的某种浮游生物？某种发光鱼群？还是什么别的东西？
&esp;&esp;周铭努力辨认了半天，才意识到……那是普兰德的底部。
&esp;&esp;他在“仰视”普兰德，并看到了那个粗糙圆盘底座的底部，在极致的黑暗中，那个底座有一些细小的发光结构。
&esp;&esp;但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……单纯的意识感知，又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和厚厚的海水，能传达的信息实在过于模糊。
&esp;&esp;随后周铭又慢慢适应着，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另一个方向：海底的更深处。
&esp;&esp;他只感觉到一片无尽的空虚，无尽的黑暗。
&esp;&esp;深海中……似乎什么都没有。
&esp;&esp;但又过了一会，他突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东西。
&esp;&esp;某种极其庞大的、死气沉沉的，甚至可能和普兰德一样巨大的东西，正沉睡在那片无垠的黑暗中。
&esp;&esp;周铭看不到它，听不到它，极致的黑暗和寂静隐藏起了那个庞大存在的所有细节，然而他可以确定，那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，死寂蛰伏，仿佛亘古已有。
&esp;&esp;过了不知多久，周铭无功而返。
&esp;&esp;他到最后也没能“看”到普兰德正下方的深海中到底有什么东西。
&esp;&esp;可他却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一件事——
&esp;&esp;那种隐藏在城邦正下方的巨大结构，恐怕就是半个世纪前寒霜女王蕾·诺拉一意孤行推进潜渊计划的原因！
&esp;&esp;寒霜下方有，普兰德下方有，其他城邦下面……恐怕也有！
&esp;&esp;周铭轻轻舒了口气，站起身，捧起普兰德的城邦模型，慢慢来到了房间尽头的置物架前。
&esp;&esp;如今这模型多了一个“底座”，但它仍然能够放进架子上的储物格中——就仿佛从一开始，模型与格子就预留了充足的空间似的。
&esp;&esp;但在将模型放进去之前，周铭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底座下方，心中不禁浮现着一丝疑惑。
&esp;&esp;他的意识可以在城邦中蔓延，然而在深海中，自己的意识显然超出了这个城邦模型的物理边界……它的底部结构在850米之后便戛然而止了，可在那之后他的意识又向下延伸了一两百米……后续的一两百米是怎么延伸下去的？那不可见的介质，到底是什么？
&esp;&esp;周铭慢慢将模型放回了置物架中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太阳再一次如常地升上了天空。
&esp;&esp;普兰德下城区，古董店前的小空地上，邓肯看着妮娜骑着自行车欢快地绕了一圈，又在街道里骑了个来回，最后稳稳当当地停在自己面前。
&esp;&esp;“叔叔！我已经很熟练啦！”
&esp;&esp;妮娜一只脚撑在地上，脸上带着兴奋又自豪的表情。
&esp;&esp;邓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：“不错，骑得确实挺熟练——但你车停我脚面上了。”
&esp;&esp;妮娜赶紧低头一看，顿时慌慌张张地把车轮移开：“啊！对不起！”
&esp;&esp;“没关系。”邓肯笑着摆了摆手，随后舒了口气，抬头望着阳光下的街道。
&esp;&esp;城邦一切如故。
&esp;&esp;被阳光照耀的街道下方，深沉的黑暗与庞大的阴影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，丝毫没有影响到人们的日常生活。
&esp;&esp;但自从完成了对普兰德“下方”的探查之后，他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片冰冷黑暗的深海，以及在深海中感知到的庞大结构。
&esp;&esp;这让他时时走神。
&esp;&esp;他甚至忍不住会想，半个世纪前的那位寒霜女王，是否也曾是这样？她是否也曾通过某种方式窥探到了深海中的秘密……甚至，比自己窥探到的还多？
&esp;&esp;“叔叔您又走神了？”
&esp;&esp;妮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，打断了邓肯的胡思乱想。
&esp;&esp;“您没事吧？从早上起就总是走神。”
&esp;&esp;“我没事，”邓肯赶紧摆了摆手，随后抬头看了一眼街道尽头，仿佛是为了转移话题，“不过话说回来，爱丽丝还没回来啊。”
&esp;&esp;“她刚走没多久呢，”妮娜随口说道，“而且您也不用这么担心吧，只是去买个报纸，又不是要穿越半座城，应该丢不了吧？”
&esp;&esp;“我还真不敢放心，”邓肯叹了口气，“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独自出门——虽然只是去街口的报刊亭。”
&esp;&esp;“我觉得没事，”妮娜想了想，很肯定地说道，“出发前我还跟她演练了很多遍呢，包括怎么跟人说明自己要买的东西，怎么找零，拿上东西要说谢谢……她都学会了的。”
&esp;&esp;“哎，但愿，”邓肯叹了口气，“主要是她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