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就算是一半，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是相当高了，从这里往下看去，百官都变得有些渺小，一座座宫殿也变得低矮。
&esp;&esp;天君悠悠说道：“两百四十八年前，父皇祭天之时，将我给带上了，彼时我从这天阶上往下看，只觉那百官如蝼蚁，诸公也不过如此。可孰料到最后，我也差点成了道果的蝼蚁。”
&esp;&esp;“所以，在看出天子道果中的限制之后，师伯就放弃了道果？”姜离问道。
&esp;&esp;“没有天子道果，我一样能成至强，何必靠着道果去成就，”天君说着，侧目看向姜离，“可惜了师侄，你生不逢时，不得不容纳了这道果，一甲子之后，你是否会如先帝一般不惜代价而求延寿呢？”
&esp;&esp;“应该是不会的，”姜离笑道，“天子道果能困得住师伯，却困不住我。师伯需要放弃，而我不必。”
&esp;&esp;天君当年面对那天下无敌的力量而不动心，直言非天弃他，而是他弃了苍天。现在姜离却说是天君需要放弃，因为天君不能摆脱天子道果的束缚，而他则是不需要。
&esp;&esp;言语间暗藏的意思再度攻向天君之心神，但天君现在却是不见波澜。
&esp;&esp;“你赢不了我。”天君平静又肯定地道。
&esp;&esp;姜离闻言，笑了。
&esp;&esp;“师伯的胜负心有些重了。”姜离道。
&esp;&esp;天君这人什么都不在意，除了自身的精进没有什么是需要的，所以他哪怕是屡次失败也没有受到什么打击，甚至还能够根据情况从其中获得自己想要的。
&esp;&esp;他的心境也许不比大尊高，但在这方面的弱点比大尊还要少。
&esp;&esp;这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。
&esp;&esp;然而现在，天君暴露出了一个弱点。
&esp;&esp;那就是他自己！
&esp;&esp;他百无禁忌，没人能够影响他的心神，唯独是他自己，能够影响到自己。
&esp;&esp;姜离说到天君不如自己之时，天君虽是平静，但可见他在这方面的在乎。
&esp;&esp;“师伯心中当真是只有自己啊。”姜离意有所指地道。
&esp;&esp;“胜负即是高低，我若是不求高高在上，又何需行夺天之举？”天君出人意料地坦然承认了下来，“若是不唯我，如何能胜天心？”
&esp;&esp;他将自己的弱点给直接揭示了开来，无比坦然，甚至如同解剖一般，剖析着自己的想法。
&esp;&esp;这个弱点，它不是被姜离揭露的，它是被天君主动暴露出来的。
&esp;&esp;“论敌人，你也许不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强之敌，却是最难缠的敌人，面对你这样的敌人，我必须斩断任何的侥幸，”天君的声音逐渐低沉，“与其让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端倪，倒不如我主动暴露出来。”
&esp;&esp;原先飘渺不定，看不透真实还是虚幻的身影，此刻展现出无比的存在感，天君的面容逐渐模糊，与天相合，五官一个接着一个被白雾般的现象取代，却唯独剩下了一双眼睛。
&esp;&esp;那双眼睛的瞳孔和眼白同色，皆是近乎透明的白，漠然而无情，高高在上，照彻万物。
&esp;&esp;比起曾经展现出的无面天人之相，此刻的天君多出了一双眼睛，却比先前的无面更显莫测。
&esp;&esp;他主动暴露弱点，借着姜离的压力突破了自身的心境，突破了无面的限制。
&esp;&esp;多出一双眼睛，不是天君的境界倒退了，反而是更进一步了。
&esp;&esp;《阴符经》有言：“瞽者善听，聋者善视。绝利一源，用师十倍；三返昼夜，用师万倍。心生于物，死于物，机在目。天之无恩，而恩生。迅雷烈风，莫不蠢然。”
&esp;&esp;五感实际上皆是从心神中分流的感知，若是五感皆失，心力将会无限增长，天君所创的天之相便是以此言为根据。
&esp;&esp;苍天不施恩德，无声无言，从而有大恩德。似迅雷烈风等现象实际上便是苍天之声，苍天之言，只会使万物骚动。
&esp;&esp;天君先前之无面，实际上便是天之相登峰造极的显现，将自身的人之相化为天之相。
&esp;&esp;但他现在，又突破了天之相，又有了人的象征。
&esp;&esp;借姜离之压力而成就自身，自身的强大又反将压力施加于姜离。
&esp;&esp;天君今日来此确实没有出手的打算，他是来突破，也是来攻心的。
&esp;&esp;之前的言语话术之中，天君略处下风，现在天君突破，轮到他给姜离上压力了。
&esp;&esp;“天君当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啊。”姜离如是说道。
&esp;&esp;“天子又何尝不是我之强敌。”天君回道。
&esp;&esp;他没有再称呼“师伯”，而天君也不会再称呼“师侄”。
&esp;&esp;从现在开始，他们便是绝对的敌人，不需要再虚饰称呼了。
&esp;&esp;他们边说边走，天君突破之时，已经快走到天坛之顶。
&esp;&esp;当二人踏足天坛顶端之后，无形大势同时加身，大周的江山化作虚影，在天坛周边显化。
&esp;&esp;身处皇城天坛，却是俯瞰江山。
&esp;&esp;天君和姜离各自站在天坛两边，同时看向九州山河，只听天君道：“天子看到了什么？”
&esp;&esp;“江山如画。”姜离淡淡道。
&esp;&esp;“是啊，江山如画，可即便是这山河，也有腐朽破败之时。”
&esp;&esp;天君淡淡道：“两百四十八年前，我在天坛上也看到江山如画，可我现在再看，却是觉得有形之物终将腐朽，唯天长存。”
&esp;&esp;近两百五十年的时间，虽不至于让山岳易变，但也足以让大周的河山与当年不同了。
&esp;&esp;毕竟这是一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，移山填海虽难，却也不是做不到。别的不说，就说那梁州大难之时，巨灵神就搬移了数十座大山，令得梁州地脉有损，至今还有时有灾患发生。
&esp;&esp;说是江山如画，实际上已经是各地皆有隐患，九州即将真正分裂。
&esp;&esp;“想不到天君也有伤春悲秋之心。”
&esp;&esp;姜离哂笑一声，淡淡道：“可惜，朕无法与天君共情，朕只看到了江山如画。”
&esp;&esp;有的人喜欢观景儿感心，有的人喜欢借物抒意，比如看到这江山如画，便想到“朕的江山如画”。
&esp;&esp;而姜离就没那么多心思，他只看到了江山如画。
&esp;&esp;因为，他不在乎这江山，江山虽然对姜离的力量有所加持，但在他心中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