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涌总算是平复下来,水波粼粼如刀,切开那湖面上映着的赤朱丹彤。
&esp;&esp;裴晏本想远眺残阳,一回头,却正迎上画舫里那倚窗眺来的目光。
&esp;&esp;她也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,手懒懒地撑着头,似笑非笑,与他相望。
&esp;&esp;隔着风,隔着水,隔着袅袅垂柳。
&esp;&esp;日暮匆匆,须臾便暗了下去。侍女提着两个灯笼挂在了画舫船头上,又徐徐离去。身后不远处,凤楼里已是灯火通明。
&esp;&esp;裴晏入了定似的一直站在那儿,那船上的人也一动不动。
&esp;&esp;也不知是在较什么劲,反正谁也不先移开视线。
&esp;&esp;“大人,你在看什么?”
&esp;&esp;卢湛方才隔老远便唤了几声,裴晏却似被水鬼勾了魂,全然没听见,他这才走近。
&esp;&esp;“没什么……”裴晏回神看了他一眼,“怎么去这么久?”
&esp;&esp;卢湛把在李规那碰壁的事简单说了下。封城的文书倒是批了,却推说府衙已散值,明早可能赶不上通知各城门。卢湛只好拿着文书,把几个城门都跑了一遍,这才回来。
&esp;&esp;“我看他就是故意的!”卢湛没好气地骂道。
&esp;&esp;裴晏苦笑着摇头,想来也不会很顺利,但好歹暂时能困住她了。只求卫队能早些到,这样他便可差卢湛一直跟着她,兴许能找到莹玉。
&esp;&esp;那老五说,温广林每次请的人都不大相同,光顾珩这一条线索,恐怕很难找出所有人。
&esp;&esp;凤楼里的娘子他上回都见识过了,个个都是会察言观色的聪明人,莹玉与温广林到底是以夫妻的名义过了近两年,她应当知道些有用的东西。
&esp;&esp;“走吧,去保安门。”
&esp;&esp;“嗯。”
&esp;&esp;转身时,他回望一眼,那窗边不知何时已是空落落的了。
&esp;&esp;漆黑的街巷唯有几家赌坊点着灯,隔老远都能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声响。
&esp;&esp;转了个弯,两人来到那扇破败的木门外,白天门上挂的锁果然已经没了。卢湛敲了敲门,过一会儿,一老妇探出头来,刚要开口,卢湛便拿出那卷春宫图。
&esp;&esp;“这个娘子可曾在你这儿?”
&esp;&esp;老妇只扫了一眼便垮着脸急急关门:“不知道!”
&esp;&esp;卢湛吃了个闭门羹,有些冒火,又敲了两下,未见动静,屏气抬脚就是一踢,那残破的木门应声开裂。他退远了几步,蓄力一阵助跑,想撞开门进去,刚冲到门口,那老妇正好从里边开门。
&esp;&esp;卢湛脚下一顿,险些栽倒在老妇身上,好在下盘够稳,却是登时惊出一身冷汗。
&esp;&esp;老妇看了眼被踢坏的门板,叉着腰上前骂道:“你个天杀的短命鬼,赢了点臭钱还挑到老娘头上来了?想吃好的,自个儿上别处去!”
&esp;&esp;卢湛被她这气势给唬住了,尤其是听这话,以为他是刚赢了钱来寻开心的烂赌鬼,一时舌头打结,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&esp;&esp;老妇往外走了步才看见一旁还站着个人,上下打量一番,脸色好了些,笑道:“哟,哪儿来的小郎君,怎的找到我这儿来了?”
&esp;&esp;裴晏掏出几株钱递上,问道:“那画上娘子,你可见过?”
&esp;&esp;老妇接过钱,顺势在裴晏手上摸了一把,笑道:“找她啊,那你们可来晚了。前几天被赵跛子带来小郎君给带走了。”
&esp;&esp;“赵跛子是谁?”
&esp;&esp;老妇朝前边努努嘴:“喏,就那赌坊的火将。”
&esp;&esp;两人相视一眼,微微施礼,又转身去了赌坊门口,里面人声鼎沸,好不热闹。
&esp;&esp;裴晏拿锦帕擦着手,看向卢湛:“你可会赌钱?”
&esp;&esp;卢湛笑道:“军中哪有不会的。”
&esp;&esp;裴晏从怀里掏出两个锦袋递给他:“那你去赌两把,混个眼熟,把那赵跛子找出来。”
&esp;&esp;卢湛接过来掂了掂,揶揄道:“大人方才说钱都给了云娘子,原来是骗人的,连我都信了。”
&esp;&esp;“要是连你都骗不过,我不如趁早一头撞死。”
&esp;&esp;卢湛刚迈出一步,又停下来:“大人,那我是要赢还是要输?”
&esp;&esp;裴晏微微扬眉:“还能选的?”
&esp;&esp;卢湛笑着挠挠头:“庄家若是出千,那就能赢,他们动作都太慢了,一眼就能看出来。若不出的话……看运气,大概一半一半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