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老朱解释道：“所以，咱才更改了任命官吏的流程，有了空缺让群臣共同举荐讨论人选。”
&esp;&esp;“皇帝只需要掌控大局即可，能省去不少心力。”
&esp;&esp;陈景恪暗暗摇头，太想当然了啊：“问题就出在这里。”
&esp;&esp;“前朝任命官吏的流程决定了，这个权力掌握在皇帝、丞相和吏部手里。”
&esp;&esp;“普通官员是没有资格插手的。”
&esp;&esp;“一个职位出现了空缺，谁都不知道最终会由哪个人来填补空缺。”
&esp;&esp;“对普通官吏而言，即便职务出现空缺，也很难轮到他。”
&esp;&esp;“一个人想升官，要么好好干拼政绩，要么走门路攀关系。”
&esp;&esp;“可是廷推之法施行之后，所有人……至少有资格上朝的人，都有了插手的权力。”
&esp;&esp;“这就意味着，一个职务出现空缺，‘我’就有机会自己坐上这个位置，或者举荐我的朋友坐上这个位置。”
&esp;&esp;“廷推看的是谁的声音大，官吏为了增加胜算，就会拉拢更多人。”
&esp;&esp;“这也意味着，有野心的人必然会结党。”
&esp;&esp;“最致命的还不是百官结党，而是廷推逼着他们必须要进行党争。”
&esp;&esp;有空缺的职务，大家结党去抢这个空缺。
&esp;&esp;那如果没有空缺，而我又恰好有个朋友想升官，怎么办？
&esp;&esp;答案只有一个，拉一个人下来，职务不就空出来了吗。
&esp;&esp;“以前山东的官和广东的官，相互之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，大家你好我也好。”
&esp;&esp;“现在不一样了，只要两个人不是一派的，就有可能下死手去整对方。”
&esp;&esp;“因为只有对方下来了，自己派系内的成员才能晋升。”
&esp;&esp;“自己派系的力量强大了，自己升官的概率就变高了。”
&esp;&esp;“所以，哪怕两个从来没有见过，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官吏，都能成为死敌。”
&esp;&esp;你说我不结党行不行。
&esp;&esp;不行。
&esp;&esp;只要你当官，就挡了别人的路。
&esp;&esp;别人就会把你搞下去，把这个位置抢了。
&esp;&esp;一旦这种局面形成，那么只要是当官的，就必须要结党。
&esp;&esp;有人说了，海瑞，他总没结党吧。
&esp;&esp;对不起，海瑞也有自己的朋友互相帮扶。
&esp;&esp;那个朋友就是朱衡，一个名声不显的大佬。
&esp;&esp;没有他一路的提拔保护，就海瑞的性格，早就被人陷害死了。
&esp;&esp;更准确的说，海瑞是举人的身份，在明朝没有人提拔，连县令都很难当上。
&esp;&esp;是朱衡将他从教谕一步提拔成县令的。
&esp;&esp;他出仕后，几次大的危机都是朱衡帮他化解的。
&esp;&esp;比如他担任县令时候得罪鄢懋卿，朱衡当时恰好担任吏部侍郎。
&esp;&esp;严党不想得罪朱衡，就没有动他。
&esp;&esp;直到他上了《治安疏》名震天下，有了名气作为护身符，才算是没人敢动他。
&esp;&esp;当然，他们两个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。
&esp;&esp;朱衡欣赏海瑞的性情和操守，海瑞对朱衡非常尊重。
&esp;&esp;属于互相提携帮扶的楷模。
&esp;&esp;但海瑞在朝中有人帮扶也是事实。
&esp;&esp;明朝中后期，已经到了不结党就没法活下去的程度。
&esp;&esp;听到这里，朱元璋三人恍然大悟。
&esp;&esp;但理解了之后，老朱却更疑惑了：
&esp;&esp;“既如此，那咱打击结党，不正好能遏制党争吗？”
&esp;&esp;“为何你还要说会加剧党争？”
&esp;&esp;陈景恪长叹道：“问题就在这里，什么是结党？标准是什么？谁来判定？”
&esp;&esp;“我和他是同僚，一起吃了几顿饭，算不算结党？”
&esp;&esp;“我和他政见相近，为了推行一个政策，在朝堂携手合作了一次，算不算结党？”
&esp;&esp;“我拉一个人下马，只是空出来一个位置。”
&esp;&esp;“如果我给他打上结党的标签，就能拉下来一大群人，空出来更多的位置。”
&esp;&esp;“那么在这种情况下，会不会有人故意搞扩大化？”
&esp;&esp;老朱三人都不说话了，他们太了解官场的情况了。
&esp;&esp;不是会不会搞扩大化的问题，而是肯定会。
&esp;&esp;陈景恪顿了一下，给他们思考时间，才继续说道：
&esp;&esp;“以后有官吏犯事下狱，审讯的时候问的第一句话，可能就不是他犯了什么罪，为什么犯罪。”
&esp;&esp;“而是先问他的同党都有谁。”
&esp;&esp;“你和他一起吃过饭，结党，抓。”
&esp;&esp;“你曾经在朝堂帮他说过话，结党，抓。”
&esp;&esp;“仅仅是结党还不够，必须要变强，让自己的党派变得足够强大。”
&esp;&esp;你说我们几个人抱团结成小圈子，不搞事情只自保行不行？
&esp;&esp;对不起，不行。
&esp;&esp;你们当官就挡了我的路，必须要给你们搞下去。
&esp;&esp;你们抱团成小圈子那更好了，罪名都有了，结党。
&esp;&esp;官吏哪怕只是为了自保，也只能拼命扩大自己党派的势力。
&esp;&esp;党派实力越强，在党争中活下来的概率就越大。
&esp;&esp;“职务就那么多，想扩大自己的势力，就必须去争去抢去偷袭……”
&esp;&esp;“想尽一切办法去攻击别人。”
&esp;&esp;“到那个时候，上上下下都只有一个念头，结党营私。”
&esp;&esp;“没有人会再想着去干实事。”
&esp;&esp;“因为不做就不会错，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。”
&esp;&esp;“所以，朝廷明牌打击结党不但不会遏制党争，反而会激化党争。”
&esp;&esp;“让朝堂变成类似于乱世的状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