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卜正的身子微微发颤，眯起了眼睛，压抑着从下而上的一阵热涌，半晌，幽幽地道：“……很多年没人叫我爸爸了。”

&esp;&esp;宁朗猜想卜正是想儿子了，想起了意外去世的邱法官，邱桢南。

&esp;&esp;殊不知，卜正在这儿回味的，是佩蓉叫他的声音。

&esp;&esp;结婚当天改口时，羞怯地叫的那一声爸爸，晚上路过客厅时，撞上了卜正，低头叫的那一声爸爸，以及无数次在床上挣扎着，大声喊着的那句。

&esp;&esp;你是爸爸啊！

&esp;&esp;“到了，”宁朗开了门，先下了车，“……爸爸。”

&esp;&esp;卜正微笑着点头，下了车，走在前面，带着宁朗去到了检察大院里。

&esp;&esp;“卜大人，您好！”

&esp;&esp;“宁检早上好……啊，卜大人？”

&esp;&esp;“卜大法官，您来了。”

&esp;&esp;这一路遇见他们的人都莫名惊诧，直到有人说：“卜大人，送儿子上班呐？”

&esp;&esp;“是啊，”卜正笑道，“看看我儿子办公的地方。”

&esp;&esp;大伙儿都笑了起来。

&esp;&esp;两人正往电梯口走去，艾登手里提着一袋小笼包，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包子，从地下一层走了上来。

&esp;&esp;“来不及了，我只能边走边吃……卜、卜老头？”艾登站住了，愕然地看着卜正。

&esp;&esp;三权分立制度下，卜正作为法院的一把手，来检察院这还是头一回。

&esp;&esp;“早起十分钟，什么都有了……”袁真一手拿着豆浆，一手往上戳着吸管，猛地撞到艾登的后背上。

&esp;&esp;他露出半张脸来，看到了宁朗，闪了回去。

&esp;&esp;卜正仿佛谁都没看见，依旧往电梯口走去，反而是宁朗停在那里，深深地看了艾登后面的袁真一眼。

&esp;&esp;他们应该是出去查案，那袁真昨晚……又睡在他那里？

&esp;&esp;宁朗克制不住地去想，一想到这些，他就止不住地沮丧，在电梯里站着都快站不住似的，胸口起伏，头倚在上面，表情很难过。

&esp;&esp;卜正察觉出他的不快了，这一路宁朗狐假虎威、跟着卜正来上班的喜悦和小得意，瞬间一扫而空。

&esp;&esp;他并不说破，站在电梯里，头往后仰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宁朗。

&esp;&esp;“卜大人，我想起我要去警局一趟，不跟你上去了。”

&esp;&esp;“你在哪层办公？”

&esp;&esp;“21层。”

&esp;&esp;电梯门开了，宁朗几乎小跑一般跑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，往里指着：“就是这里。那我先走了，回头见。”

&esp;&esp;他说完，不等卜正答应，转身急匆匆地又去坐电梯了。

&esp;&esp;卜正：“……”

&esp;&esp;他被丢在这里，一时竟觉得好笑，冷峻的脸上拂过一层寒霜，隐隐有些怒意。

&esp;&esp;看着宁朗离去的背影，即便他身居高位，富甲一方，在宁朗那里，也是远远不及正当壮年、风流倜傥的艾登。

&esp;&esp;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，他需要跟艾登那毛头小子比吗？

&esp;&esp;他不需要，只要有一根绳索套在宁朗的脖子上，让他听话就行了。

&esp;&esp;卜正轻轻地推开了宁朗办公室的门，信步往里走，里面有个人等着。

&esp;&esp;卜青雄抱着一捧山茶花，听到声音，一脸兴奋地转过头来。

&esp;&esp;“……姑父。”卜青雄愕然地看着他。

&esp;&esp;“都安好了吗？”艾登抬起手，遮挡着额头，避着阳光，往楼上望去。

&esp;&esp;“都好了，”梁文君的部下警员王大智对艾登说，“这还有三层防坠垫子呢。”

&esp;&esp;孙信厚的腰上捆着绳索，在15楼的窗口，不耐烦地对下面喊道：“让他起开！”

&esp;&esp;章楠正坐在那防坠厚棉垫上，一下下往上坐着，试探它的弹力。

&esp;&esp;“没事，你快下来吧，老孙要跳了。”高鸿飞在一边说，却不敢动手拽他，还是方倾去把章楠从垫子上拉起来。

&esp;&esp;“这垫子救过几个轻生的人了，”方倾说，“绝对没问题的。”

&esp;&esp;章楠从垫子上慢吞吞地下来了，抬头往上望，这15层可真高啊。

&esp;&esp;“要不我来试试吧，”艾兰对艾登毛遂自荐，“我不是更轻巧吗？”

&esp;&esp;“你不行，”艾登说，“你是犯罪嫌疑人家属，实验结果不能作数。”

&esp;&esp;“哦。”艾兰泄气道。

&esp;&esp;孙信厚看到章楠终于挪屁股了，双手搓了搓，从15楼往下荡了起来，嗖——嗖两下，他挂到了12层窗口，脚上套着塑料鞋套，踩在窗沿上，倏地跳了进去。

&esp;&esp;“怎么样？”艾登去到张帆那里，张帆坐在花坛上，膝盖放着笔记本电脑，显示的是医院东西角落里监控的视频，播放着刚刚的画面。

&esp;&esp;“孙少将的速度非常快了，但依然能捕捉到边角，”张帆滑动鼠标，给艾登看，“这里，还有这里，都能看到一片衣角，快速闪过。”

&esp;&esp;“如果是更快的身手呢？”艾登指着一边的步睿诚，“比如他。”

&esp;&esp;“那更不可能，”闻夕言在一旁说，“他200多斤呢，行动更慢，面积更大，捕捉的衣角也会更大。”

&esp;&esp;“我是打个比方，”艾登认真地看着医院的这片高墙，“从14层往12层走呢？”

&esp;&esp;“距离更近，监控捕捉的画面会更多，甚至人脸都能露出来了，”闻夕言说，“不信让孙少将试一试。”

&esp;&esp;孙信厚从14层往12层跳，果然更靠近监控器，暴露的面积更大，甚至把他的脸给定格了。

&esp;&esp;实验结束，事实证明，于浩海所在的15层和梁文君所在的14层，都没有从窗口往下荡、跳进12层人面鲨的房间去杀人的可能性。

&esp;&esp;艾登和张帆在医院的一个空着的会议室里，讨论这个实验结果。

&esp;&esp;“最开始把嫌疑人定性为新兵营的人，就是因为韦渤把守着的门口，从始至终，只有韦渤在那里，没人从门口进入，”张帆说，“可现在从窗口进去的可能性也被否决了，当天晚上监控什么都没拍到。”

&esp;&esp;“这个医院的监控能否做手脚，比如剪接或是拼接？或是把以前的视频挪到当夜？”艾登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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