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在这种小打小闹的学生作品展里看到这种艺术家也是难得，孟流看着两人越走越近，忽然清了清嗓子，跳到了旁边的高台上，开始了自己的行为艺术表演。
&esp;&esp;他套着黑色的垃圾袋，发表了演讲：
&esp;&esp;“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，无论是精神的垃圾还是物质的垃圾，马路上，街道上，图书馆，精神的垃圾横飞都没有人过来做清洁。做清洁让我感到快乐并不是一种干净的快乐，别人审美，我审丑，我的愉悦来自于丑陋的真实，丑陋的虚假。丑陋和现实有连接也好，无连接也罢，丑陋是对环境的苛求，对无修饰的苛求。如果所有人都说真话，世界会变得无比丑恶，如果所有人都无比丑恶，我能够感到不被欺骗，才能放心地接受现实世界……”
&esp;&esp;谈意惟听得目瞪口呆，柯老师和迟映鹤也被这边的声响吸引了过来。
&esp;&esp;第22章 “这是跟谁报备呐”
&esp;&esp;在艺术学院，谈意惟见过很多有个性的同学。
&esp;&esp;有的体现在穿着打扮上，比如宿舍的耳骨钉男，有的则体现在言谈举止、思想观念、艺术创作的方方面面，比如孟流。
&esp;&esp;艺术本来就是要探索人类精神的各个角落，追求想象力所能到达的极限，艺术学院对学生个性与行为的包容程度很高，敢于尝试做“独特”的事，具有“成为艺术家的自觉”，也是在教学之中被反复申说的价值观念。
&esp;&esp;谈意惟看着孟流表演，嵇贤很殷勤地在台子下面找角度录像、拍照，而柯老师和迟映鹤就站在不远处，对视着笑笑。
&esp;&esp;柯老师好像是在说：“年轻人啊……”
&esp;&esp;谈意惟收回视线，望了望四周多起来的观众，赶紧又蹲下身来，继续认真扮自己的小灰鸟。
&esp;&esp;孟流演讲完了，跳下台，柯老师走过来，和他聊了几句，大概意思是鼓励他保持自己的思考，但不要局限在一种观看世界的方式当中，还是要多听多看多感觉。
&esp;&esp;这时候迟映鹤注意到了谈意惟的装置，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人形“矿石”。
&esp;&esp;谈意惟很高兴能被观众看到自己的作品，就拱起脊背抱紧肩膀，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只鸟。灰扑扑的鸟从高大的“矿石”中不断汲取着维持生命的养分，迟映鹤在他的展位前停留了足足有十分钟才离开。
&esp;&esp;展览会持续一天时间，中午休息时，谈意惟跑去洗手间拿掉头套洗脸，场馆里开了暖风，十分闷热，他把鸟头搁在洗手台上，甩了甩汗湿的头发，掬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。
&esp;&esp;再次抬起头来抽出纸巾擦脸的时候，迟映鹤从洗手间门口走了进来。
&esp;&esp;见到生人，谈意惟手忙脚乱地擦干水珠，从口袋里拿出口罩，慌慌张张地挂上耳朵。
&esp;&esp;艺术家温和地对他笑笑，走到另一个池子洗手，很自然地搭了一句话：“你是那个做‘生命补剂’的小同学？”
&esp;&esp;谈意惟把鸟头提起来，抿了抿嘴，应了一声“嗯。”
&esp;&esp;迟映鹤身材高挑，姿态也优美，微微弯着腰洗手的样子像临水而立一只仙鹤，他微微偏过头来，在椭圆的镜片后笑，说：“我有注意到，你的作品细节做得特别好，很有感情，我很喜欢。”
&esp;&esp;“嗯……”谈意惟捏着鸟头，对突如其来的夸奖有点无所适从，紧接着，就又听到艺术家开口问：“可以和我说说它的立意吗？”
&esp;&esp;阐释作品立意本来就是在课堂上经常进行的环节，虽然对于艺术家来说，用直观的形象“说话”，比用阐述的语言申说意义要更加重要。谈意惟想了想，犹豫着回答说：
&esp;&esp;“其实也没有，什么深刻的，内涵。灵感是……来源于我的一个朋友。”
&esp;&esp;“朋友？”迟映鹤洗了三遍手，从嵌在墙上的抽纸盒里抽出纸巾来擦，很捧场地继续说，“真好，真羡慕你们的友情。”
&esp;&esp;见迟映鹤没有像孟流一样说什么“其实是男朋友吧”之类的话，谈意惟微微松了口气，他倒不在意自己被说成什么样子，只是怕这话有一天传到阮钺耳朵里会惹阮钺生气。
&esp;&esp;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，对迟映鹤说：“他对我很好，我，我很感激。”
&esp;&esp;迟映鹤又笑了，擦干手之后转过身来，看着谈意惟已经戴上眼镜的眼睛，竟然是带了些真诚地讲：“所以你认为他是你的‘生命补剂’吗？可我觉得你本身就是个很有能量的孩子，别总把自己放在低位，自信一点，无论是生活还是创作的状态都会更好的。”
&esp;&esp;谈意惟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对自己说这些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迟映鹤好像又看出了他的窘迫，很体贴地结束了话题，转身走出了洗手间。
&esp;&esp;谈意惟靠在白色瓷砖的墙面上，平复了一下和陌生人说过话之后的心情，他把口罩摘下来，再慢慢把鸟头重新套回头上去。
&esp;&esp;不知道为什么，好像是被夸奖了一番，心里还是渐渐地感到有些高兴。
&esp;&esp;晚上六点，展览结束之后，孟流拉着嵇贤来找谈意惟，说柯老师请吃饭，喊谈意惟一起去。
&esp;&esp;柯老师学问很好，人又风趣，在每一届学生中都很受欢迎，同学们尤其喜欢和他一起吃饭，说每一次和柯老师聊天都会很有启发，能得到不少创作上的灵感。谈意惟正在往自己的打底衫上穿外套，听到孟流兴冲冲地过来邀请，也有点心动，他和孟流、嵇贤一起往场馆外跑去，见到柯老师和迟映鹤一起等在大门外。
&esp;&esp;迟映鹤手指里夹着一根细细的香烟，柯老师头发已经花白，腰板微微佝偻，清癯而脱俗，是典型的带点艺术气质的知识分子模样。
&esp;&esp;谈意惟有点紧张，很小声地问候：“柯老师好，我是实验艺术专业的谈意惟，这学期也选了您的课，请您多指教。”柯锡微微笑着看向他，说：“你好，我记得你的，才上一年级对吗？”
&esp;&esp;孟流见谈意惟这么拘束，开玩笑似的撞了下他的肩膀，说：“你的装置做得这么用心，以后多找柯老师请教请教，别老闷着自己琢磨，碰撞才能产生火花啊，对不？”
&esp;&esp;迟映鹤的车就停在南门外，几个人一边说说笑笑，一边向校门口走。快走出学校的时候，谈意惟想起阮钺的规定，赶紧拿出手机跟人报备，说今晚展览结束之后跟同学老师出去吃饭了，要晚点回家。
&esp;&esp;消息才发出去，阮钺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。
&esp;&esp;谈意惟抱歉地和大家说了一声，走到一边去接电话，电话一接通，就听到阮钺在那边问：“跟谁吃饭？”声音冷冷的，好像是不太高兴。
&esp;&esp;“就，一个学长、学长的对象，还有一个学院老师，和老师的朋友。”谈意惟如实地回答，只是没说学长的对象是个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