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殷清嘉满头大汗,这下子谁都看出她有问题了:“没什么。”
&esp;&esp;祝鸣刷一下蹿到她近前,探头,几乎贴到她脸上:“没什么你这么心虚做什么?”
&esp;&esp;云走川也爬起:“怕是经历了前世轮回的一些记忆吧,嘉姐,你别怕,就算你以前当过大坏蛋也没关系的,现在已经是新的你了。”
&esp;&esp;殷清嘉:“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坏……”
&esp;&esp;殷钰抬手在头顶抓了抓,恶趣味地恐吓:“不说的话,我现在就把你的灵魂抓取出来让大家观赏。要不要体验一下变成植物人的感觉,能听能感受,却不能说话行动,以后,只有你被问题环绕的时候,却再也不能去寻找答案了哟。”
&esp;&esp;殷清嘉:“我说我说我说行了吧!……呼,其实,真的没什么。”
&esp;&esp;她只是每一次转世,都在一种诅咒般的命运下,找到上一世的自己留下来的知识与经验。然后在自己的引导下继续研究九幽与造神计划,继续寻找接近九幽的途径,继续不甘心地留下笔记死去,继续形单影只孑然无依地……继续继续继续走着罢了。
&esp;&esp;她以为寻找到的秘宝一样的知识,原来是自己留下的。
&esp;&esp;她以为自己遗世独立,原来只是充当了命运的耗材。
&esp;&esp;她一遍又一遍走上同样的道路,原来根本不存在灵魂共鸣的引路人。
&esp;&esp;“……只有我。”殷清嘉发出无力的悲鸣,“我以为是师门共同的追求,我是继承先人意志的幸运儿,才能学会这样独特的财富,却原来……原来只是诅咒啊。我那么想得到答案,不惜一切代价,可是……这真的是我的想法吗?”
&esp;&esp;她苦笑着,指着自己的太阳穴:“如果一个人连思想都被命运操纵,那么,她还是她自己吗?”
&esp;&esp;在得知真相的一刹那,殷清嘉真的怕了。
&esp;&esp;她怕在完成既定命运后会忽然发现,自己对九幽根本没有一点兴趣,她怕自己所有的渴望和想法,都是被龟甲这个契约物灌输的。她怕很多很多,怕自己努力了这么久,最终竟然要论证自己只是万年前玄姝的一个影子。
&esp;&esp;殷清嘉也想做殷清嘉啊。
&esp;&esp;殷清嘉求助般的目光看向众人。
&esp;&esp;云走川抱紧怀中的法杖:“我不知道你算不算你自己,但我……我永远成为不了云氏恒,也无法成为云飞星。云飞星是我妈妈的妈妈的名字……妈妈给我起名云走川,妈妈不叫我云飞星。”她忽然大叫,捂住脑袋,“其实也没必要考虑这么深入的问题吧,越考虑越痛苦,总之,我不想思考这种问题了。”
&esp;&esp;云走川选择逃避。
&esp;&esp;闻人白说道:“我不认为现在的自己,是以往哪一世的自己,或许死去之后,只剩下一个灵魂的时候可以算一算。”
&esp;&esp;祝鸣:“这种哲学问题,我是不擅长啦,但是……谁说那是诅咒的?”
&esp;&esp;殷清嘉苦笑:“不是诅咒是什么?”
&esp;&esp;祝鸣:“是誓言啊,忘了吗,是我们共同约定的誓言啊。说是诅咒,只不过因为过程很痛苦,可是四神兽死亡的时候也很痛苦,灵魂在九幽内困守也很痛苦,所有人都痛苦,但是必须要去做,这就是我们一起约定的誓言。”
&esp;&esp;“誓言……”
&esp;&esp;祝鸣用力拍她肩膀,把她拍的东倒西歪:“你寻求答案,是寻求解救她们的路径,我们四个人,正因为同样的目标才会走到一起。说是诅咒也好,说是命运也好,归根结底,前世许下了誓言,后世就应当履行,毕竟继承遗产的同时还得继承债务呢。殷清嘉,你很厉害啊,每一世都在超越前世的自己——你当然是殷清嘉了,你只是灵魂足够强大,强到不管投什么胎都很有特色罢了。”
&esp;&esp;殷清嘉:“呜呜……”眼眶红了,眼泪乱流。
&esp;&esp;祝鸣:“好了好了别哭了,一把年纪了。”
&esp;&esp;“呜呜,祝鸣,你知道吗?”殷清嘉摘下眼镜抹眼泪,“从来没人跟我说这么贴心的话,他们一般都很崇拜我,认为我无所不知,一点都不了解我内心的孤独。只有你,知识面狭窄却敢于大胆安慰人。”
&esp;&esp;祝鸣:“……”
&esp;&esp;闻人白:“路变清晰了。”她扶着龟甲边缘,一点点调整方向。
&esp;&esp;殷清嘉戴回眼镜,抽抽鼻子:“罢了,已经到了这一步,答案到底是什么,做了才能知道。”
&esp;&esp;没错,做了才能知道。
&esp;&esp;龟甲小船穿过时光的洪流,穿过无数灵魂的碎片,与执念纠缠的长河。
&esp;&esp;闻人白的双眼看破一切阻拦在面前的虚妄,直直带着众人来到目的地。
&esp;&esp;那竟真的是一扇门。
&esp;&esp;只不过,是一扇水镜一般的门,门里,倒映着无数被掩埋在旧日中的知识与故事,只消一眼,便刺激的人头脑昏昏精神暴躁。
&esp;&esp;水镜像一座巨大巍峨的山,山脚下,是渺小的人类。
&esp;&esp;一道赤红的身影在镜中游过,她猛然扭头,金红的眼瞳缓缓流出鲜血,旧日里,烛奴拉弓射箭,诛杀朱雀,今日里,亡灵哀鸣,如泣如诉。
&esp;&esp;不仅是朱雀,还有青龙、白虎、玄武……
&esp;&esp;漩涡一般的怨恨几乎要扑出水镜,把四人全都吞噬进去了。
&esp;&esp;强烈的吸引从前方而来,要把她们的灵魂也吸出去,祝鸣耳朵深处又开始响起凄厉噪杂的声音,她听到了,所有人都听到了,那一声声一道道分明是对她们的质问:
&esp;&esp;为什么还不打开这扇门?!
&esp;&esp;祝鸣深深呼吸,在眩晕之下,身体有一瞬间的摇摆。
&esp;&esp;一只手扶住她的后背,殷钰说:“打开它吧。”
&esp;&esp;打开这扇门,放所有人自由。
&esp;&esp;于是深藏在体内的朱雀血缓缓流出,像一道深红的荆棘,又好像最名贵的红宝石雕琢而成,就这样成为了祝鸣此生前世,必将射出的一箭。
&esp;&esp;祝鸣凝视前方,再不犹豫,一箭破镜。
&esp;&esp;万千碎片哗然落下,光与影乱舞,她听到了呼啸,听到了笑声与哭声。
&esp;&esp;门开了。
&esp;&esp;洞开一片幽深,仿佛连着地心深处的炼狱。
&esp;&esp;狂风从九幽深处吹来,归墟之水却开始逆着天地向上,龟甲的船儿越晃越癫狂,封印破除,四道阴灵从九幽四方而至,在洞口处盘旋不散。
&esp;&esp;闻人白厉声说该走了,紧接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