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秦萧喝下毒酒的时候在想什么?他会有不甘么,还是觉得就此解脱?
&esp;&esp;她浓密的睫羽湿润起来。
&esp;&esp;秦萧死了,她并不开心。不只是因为霍巡的自作主张引发的焦惧,还因为这个仇不是她自己亲手报的。
&esp;&esp;刚重生那会儿,她就盼着霍巡将来给她报仇雪恨。可现在她不需要假人之手了,偏偏秦萧却死在了霍巡手上。
&esp;&esp;就像前世的她折在秦萧的伴侣手上;这一世,他便死在她的伴侣手中。或许她和秦萧一开始就是兰因絮果的孽缘罢了。
&esp;&esp;徐复祯长出了一口气。
&esp;&esp;她跟秦萧的事完了,跟霍巡可没完。
&esp;&esp;她将装着毒酒的执壶放回托盘,往那内侍面前一推。
&esp;&esp;“把这酒赐给成王喝下,给你一个时辰回来复命。”
&esp;&esp;“谁?”那内侍吓得跪了下来。
&esp;&esp;“诏狱里的摄政王,成王。”
&esp;&esp;第138章
&esp;&esp;酉初时分,霍巡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,疲倦地捏了捏眉心。
&esp;&esp;大朝会在即,重头戏便是即将在各路推行的新政,施行了十二年的遴田令将被废止。为这一件事,朝廷上下忙碌了一个多月,霍巡更是每日在相府待到宫门落锁才回府。
&esp;&esp;正月的天黑得早,此时窗外已经泛起了浅金色的流光。平日晚膳时分,徐复祯都会借口公事到相府转一圈,正好跟他一起用膳。
&esp;&esp;今日白天才同她温存一场,霍巡估摸着她也没那么容易释怀秦萧的事,想必是不会过来了,便让书吏传了晚膳。
&esp;&esp;那书吏刚退下没多久,外面又起了一阵嘈杂。乱声渐近,来人竟未通报便闯了进来:“相爷,不好了,内尚书……”
&esp;&esp;那人扶着门框喘粗气。
&esp;&esp;霍巡心中一紧:“内尚书怎么了?”
&esp;&esp;他这时才看清那人是诏狱里的内侍官,未及思量,那内侍已经开口:“内尚书把成王爷赐死了!”
&esp;&esp;霍巡倏然站了起来。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&esp;&esp;“是、是午间的事了。”内侍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。
&esp;&esp;霍巡已经走到那内侍面前:“怎么现在才来通报?”
&esp;&esp;午间到现在,恐怕成王的尸首都凉了。
&esp;&esp;“内尚书派禁军守着诏狱,散了值才放奴婢们出来。”
&esp;&esp;霍巡攥起了手,一拳打在门框上,砸出一声沉闷的巨响。早该想到那丫头最喜欢不声不响办大事的!
&esp;&esp;他一把扯下衣架上的外袍往内宫走去。
&esp;&esp;宫人过来通报的时候,徐复祯正在用晚膳。她今天胃口不错,把好几道菜品吃得七七八八。
&esp;&esp;听说霍巡求见,她慢条斯理地用茶水漱了口,让人将碗碟撤走,这才宣了霍巡进来。
&esp;&esp;他已经换下了朝服,一身玄青色的常服愈发衬出面色的冷峻。
&esp;&esp;徐复祯可不怕他,笑眯眯地说道:“相爷请坐。”
&esp;&esp;“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?”霍巡劈头盖脸地质问道,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留着成王有用?”
&esp;&esp;“知道啊。”她微微收了笑。
&esp;&esp;西川路有很多成王的旧部,为了那边的稳定,他要留着成王的性命。可徐复祯知道,成王死了他也能控制住局面,只不过要多费些心思罢了。
&esp;&esp;她就是要让他费心思,要他长记性。
&esp;&esp;徐复祯满不在乎道:“我学着你赐死一个阶下囚,有什么问题?”
&esp;&esp;霍巡压着火气道:“马上大朝会了,我要借成王收拢他的旧部,现在他死了,蜀中五年内都清平不了!”
&esp;&esp;徐复祯扬眉道:“那你现在知道我的感受了?自己的安排猝不及防被人打乱,很难受吧?”
&esp;&esp;“我杀秦萧自有缘由。你杀成王是为什么?为了跟我赌气?”霍巡伸手朝昭仁殿外一指,“你坐在这个位置上,怎么可以那么任性!”
&esp;&esp;“我就是这个脾气,你难道第一天认识我么?”徐复祯正色道,“当初周诤如果肯给蜀中调兵,他的枢密使现在还当得好好的;你如果不一意孤行把秦萧赐死,那成王现在也活得好好的。”
&esp;&esp;霍巡快被她气死了:“我跟周诤一样么?你是把我当政敌打压么?”
&esp;&esp;徐复祯别过头,冷冷道:“我让你听我的话,不是在跟你乞怜,也不是爱侣之间的情趣。现在论起来我就是比你大,违逆上官的命令,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。”
&esp;&esp;霍巡上前扳过她的肩膀,强迫她跟他对视:“徐复祯!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夫!你非要分得那么清楚,不顾代价也要东风压倒西风是么?”
&esp;&esp;徐复祯被他直呼大名,心中亦是恼怒,不甘示弱道:“别说你现在只是未婚夫,就算你变成了我的夫君,也别想让我当你的附庸。你不服的话,大可跟对付彭相一样把我扯下去。”
&esp;&esp;她竟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!霍巡愤愤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,往后退了两步。
&esp;&esp;“我当你的男人,是要给你遮风挡雨、不是要跟你勾心斗角的!你就这么不信任我?”
&esp;&esp;徐复祯倔强地说道:“我更信任我自己。”
&esp;&esp;霍巡眉心一跳,陡然觉得面前的她有些陌生。
&esp;&esp;这还是早上那个跟他缠绵缱绻的祯儿么?那时的她温柔似水,他几乎可以确定她的身心都是属于他的。原来她心中一直在戒备他么?
&esp;&esp;那张素洁的脸庞蒙着阴蓝的暮色,像一块莹透的冰。她的心也是冰做的么,怎么捂都捂不透?
&esp;&esp;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秦萧提到她总是那么抓狂了。
&esp;&esp;他的祯儿,待人好的时候可以倾其所有,可伤起人来更是天赋异禀。
&esp;&esp;她身上有一种天真的残忍,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的心勾走,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把勾走的心血淋淋地丢还回去。
&esp;&esp;霍巡喉间发涩,可他绝不允许自己像秦萧一样失态。
&esp;&esp;他深吸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我们各自冷静几天吧。”
&esp;&esp;门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关上,将最后一线余曛关在了外面,室内陡然昏暗下去,提前进入了深沉的夜。
&esp;&esp;徐复祯偏过头朝门口看去,他已经离开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