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言秋跟着过来,没说话,喻明希知道她在看自己,低声解释:“他们腌臜。”
&esp;&esp;说完,言秋也没说话。
&esp;&esp;喻明希闷头,把杯身转着圈冲了个遍,把尘泥和可能存在的汗液都给刷刷冲掉。
&esp;&esp;言秋还是没说话。
&esp;&esp;喻明希停手,抬头看她。
&esp;&esp;这次是期待未被满足的一点儿不悦和委屈。
&esp;&esp;他盯着她,一定想要等到点什么。
&esp;&esp;点点笑意在言秋脸上荡开,他如愿以偿等到她开口。
&esp;&esp;她颇为赞赏地说:“‘腌臜’你读对了,这属于语文考试会出的题,说明你的成绩还有机会提升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喻明希扭过头不看她了。
&esp;&esp;就知道,不该瞎期待。
&esp;&esp;言秋静静笑开,从他手中拿过剩下那小半瓶水。喻明希立马又回头。
&esp;&esp;言秋说:“伸手。”
&esp;&esp;他伸手。
&esp;&esp;言秋倒水给他洗手。
&esp;&esp;言秋说:“抬脚。”
&esp;&esp;他抬脚。
&esp;&esp;言秋小心地冲了冲他鞋底。
&esp;&esp;一瓶水利用干净。
&esp;&esp;言秋说:“好了,都洗干净了。”
&esp;&esp;本来只是想要一句“谢谢”什么的,这会儿又超出期待了。
&esp;&esp;喻明希别过脸去,控制自己。
&esp;&esp;别笑,喻明希,别笑得这么没出息。
&esp;&esp;言秋没空看他。
&esp;&esp;安静得只有风的夜,跟他这么待着一会儿,匡匡的心跳声又要冒出来了。
&esp;&esp;怎么回事啊,言秋,你这是怎么回事。
&esp;&esp;小卖店里飘出烤肠油润的香味儿,言秋心想回去建议父亲也弄个烤肠机。
&esp;&esp;“你等下。”换她跟喻明希说这话。
&esp;&esp;然后喻明希就看她买了两根烤肠出来,分一根给他。
&esp;&esp;“呐,请你吃宵夜。”
&esp;&esp;喻明希接了。
&esp;&esp;言秋背过身去,把书包边的侧袋转过来:“帮我把水杯塞回去吧,谢谢。”
&esp;&esp;喻明希有种奇异的感受。他的家庭背景和经历,让他的见闻胜过许多同龄人。人性逐利,多数人在获利后不会主动想着去回报,而是理所应当地想索要更多,如果要回报,其间也夹着试探、计算和博弈。哪有像她这样的,直接、坦然。
&esp;&esp;她令他感到与人相处可以是简单的事。
&esp;&esp;喻明希照她所说,把保温瓶给她放回去了,又觉得她书包看起来也太重了,想帮她拿。
&esp;&esp;这时,言秋拿手肘戳了戳他。
&esp;&esp;“你看那辆是吗?”
&esp;&esp;她指着远远开过来的一辆绿色公交车。
&esp;&esp;她没说数字,但他当然知道她要坐哪一路车。
&esp;&esp;他视力很好,仔细一看就看清楚了。
&esp;&esp;“是。”
&esp;&esp;话音刚落,言秋已经冲出去过天桥了,一手抓著书包背带,一手捏着烤肠,都稳稳当当的。
&esp;&esp;喻明希失笑。
&esp;&esp;他可不止知道“腌臜”,还知道“静如处子,动如脱兔”。
&esp;&esp;没意外,就算起步迟,喻明希也跟着言秋前后脚上了这趟末班车。
&esp;&esp;除去他们,车上就三位乘客,言秋随便找了个后门附近的位置坐下。
&esp;&esp;喻明希在她之后,想起那次,她故意没和他坐一块儿。所以他站了片刻,在想,这次要不要、能不能坐她身边。
&esp;&esp;言秋不知道他站着做什么,于是瞟了他一眼。
&esp;&esp;想要赢,就不能被对手猜到下一步。喻明希将这话奉为圭臬。
&esp;&esp;可是,她不是敌人,他又为什么要论胜负?
&esp;&esp;就让她知晓,就让她看穿。何妨?
&esp;&esp;高大的少年在言秋身畔坐下,那与她差异巨大的体型把她出去的路都堵满。这是一个即将成年的、极具力量感的男性,他们体力悬殊,他包藏风险,她应当警惕,尽量远离。
&esp;&esp;然而她感到安全,她舒服地靠在椅背。
&esp;&esp;一整天的端坐学习和精神自我鞭笞使她疲惫。
&esp;&esp;刚才又经历了遇到混混的紧张和他突然出现的安心,言秋在紧绷之后松懈开来。
&esp;&esp;她的灵魂好像飘了出去,在高处,正直地审视着自己和喻明希。
&esp;&esp;他们吃着一样的烤肠,在相同的年纪,对彼此有一点欣赏和关心,偶尔聊天,经常拌嘴……总的来说,他们不讨厌、不,应该说,他们乐意和对方相处。
&esp;&esp;一块五一根的烤肠几口就吃完,喻明希的竹签等在手里,等着言秋也吃完了,他一并拿去扔进垃圾桶。
&esp;&esp;他站起身,迈一步,伸手,就投进去了。他像一张大网一样,给人一种原始的安全感,看他意愿,也可能是原始的侵略感。
&esp;&esp;这种时候,言秋就会觉得这是一个成熟的男性了。
&esp;&esp;喻明希坐回来,转头问言秋:“以后还不跟我说话,不跟我吃饭,不跟我玩吗。”
&esp;&esp;不太是疑问句,更像干巴巴的警告。
&esp;&esp;言秋马上收回刚才觉得他成熟的想法。
&esp;&esp;进入拌嘴状态,嘴比脑子快,言秋问他:“你是说怎么个玩法?”
&esp;&esp;喻明希怔住,耳朵霎时蒸熟了似的烂红。
&esp;&esp;司机没赶上绿灯,爆着粗口一个急刹车。言秋被甩醒了,察觉这语义的暧昧,急道:“你别乱想。”
&esp;&esp;“我想什么了,我什么都没想。”喻明希眼睛看去别处,“我就是想说,你一个人走不安全。有时和别人待在一起也不安全,你们都跟软柿子似的,得我在。”
&esp;&esp;言秋好像听明白了:“你是说,你在才能保护我?”
&esp;&esp;喻明希抬眉:“不然呢。”
&esp;&esp;言秋不大赞同:“即便真的如此,你也不会一直在。而被保护不是、也不应该是我所追求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