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很有原则的,从不伤及无辜,但你能不能出来,就看你本事了。”
窗外的人影还在笑,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。
“耍我?”施未愤而挥剑,那窗户却纹丝不动,结界内壁闪过一道水光波纹,随即便恢复了平静。
施未颇为烦躁,那人说的每一句都像在打他的耳光,每一巴掌都在嘲笑他:“你爹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废物?”
他屏住呼吸,定下心神,不能乱,心不能乱,他不能再是冲动的小毛孩子了。
施未右手持剑,左手两指并拢,指腹拂过冰冷剑身,丹田聚气,凝神为灵,一道金色的剑气自剑锋破出,直冲结界——
“砰——”
破碎的结界如星子般散落各处,曹若愚几人持剑与来者对峙,对面为首那个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要么交人,要么去死。”
傅及沉声:“交什么人?阁下步步杀招,恐怕一开始就做了取我们性命的打算。”
那人的眼神依然波澜不惊,右手微抬,刀锋所指,竟是曹若愚腰间的辟邪传音铃:“临渊的人?”
曹若愚下意识地捂了一下,身后的文恪却替他答道:“是,又如何?”
“临渊为正道大家,既见之,不可留。”那人的视线扫过面前一众,低声道,“杀。”
话音未落,刀光四起,剑影纷纷,曹若愚一手持剑,一手护着文恪,耳畔全是刀剑碰撞的尖锐鸣响。他不解:“怎么知道临渊,还要赶尽杀绝?”
“废话,不赶尽杀绝,难道放我们回去请救兵?”文恪说着,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猛地一拽,曹若愚歪着身子往右挪了一步,下一瞬,冷冷的刀锋便擦着他的衣袖劈了下来,曹若愚反手一剑,捅穿了对方的肩膀。鲜血四溅,点滴落在他的手背和面颊上,淡淡的血腥味令他有些许不适。
文恪当即拍了下他的后背:“曹若愚!”
“在!”
曹若愚有点分心。
他突然想起,这是自己离开岁寒峰,离开师父庇佑之后,第一次真真正正面对如此强悍的敌人。
剑锋之下,只有生死,没有胜负。
曹若愚握紧剑柄,挽了个剑花,横剑挡下对方更为凌厉的攻势,剑锋上淋漓的血珠在空中划了道弧线,落在他的眼帘上,再滚入眸中。曹若愚刹那间只觉眼前景象血红一片,他用力眨了眨眼睛,一滴热泪混着血水淌了出来。他抬手,刀剑相搏,铿铿锐鸣震得他虎口发麻。
魔都一战,明明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,但带给他的感觉,却远不如此刻血腥、紧迫、压抑,令他胆战心惊。
曹若愚想,也许那个时候,所有的痛楚都由师父和大师兄抗去了,如今他要独自肩负这些压力、责任和鲜活的生命,他更应握紧手中剑才是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
他与人缠斗之际,对方找准机会,横刀劈下,刀气狠戾,似是要将他拦腰斩断。那辟邪传音铃灵光大作,替曹若愚挡下这致命一击,随之便彻底断裂,滚落四处。
“我的铃铛!”曹若愚顿时被激出火来,迎头痛击,剑光却瞬间黯淡了下去,那冷冽的剑气犹如西风呼啸,所到之处,尽是刺骨阴寒,全然不似他平日模样。
“曹若愚!”文恪察觉出异样,大声呼喊他,曹若愚心有怒气,但还不至于谁的话都听不见,他应声道:“在!”
“你的剑不是杀人的剑,是卫道的剑。”
文恪唤着,曹若愚的剑锋却已经再度染血。
他顿了顿,总觉得这句话很耳熟。
对了,是孙雪华前辈教导过他的。
可是,明明是对方步步紧逼的……
曹若愚有点糊涂,望着奄奄一息的敌人若有所思。只是这样的思考并未太久,他们很快又被围了起来。
曹若愚将文恪护在身后,忽而问道:“文长老,不是说以杀止杀,亦在道中吗?”
文恪愣了愣,似乎是没料到平常呆呆傻傻的曹若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他拍拍这人的后背,低声道:“曹若愚,铃铛坏了,我可以再为你做一个,这不是你道心不定的理由。”
“什么才是?”
文恪抿了下嘴唇:“等我快死了,才是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曹若愚再次握紧了剑。
铃铛坏了,文长老可以再做一个给他,但文长老要是死了,就没人能再给他铃铛了。
曹若愚还年轻,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明白这个中微妙之处。
“曹若愚,你生性善良宽宥,若是今日为了一个铃铛起了杀心,他日便有可能为了一把剑,为了一把刀,为了些身外之物与人起争端,这与你本身相冲,于你修行不利。”文恪絮絮而言,与这刀光剑影格格不入,“卫道的剑,当是为了大义而出,不应拘泥于有形之物。”
“我才不会为了什么剑什么刀什么身外之物和人争。”曹若愚在血雨腥风中回应着他,“那个铃铛是你送我的,我才生气。”
他可想不明白什么杀人,什么卫道,他只是单纯生气罢了。
“是你送我的,我才很生气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又很委屈似的,将文恪推远了些,那刀光层层劈下,他便有些吃力了。
文恪又是一怔:“我帮你。”
虽然他灵气孱弱,但胜在出剑极快,剑出即为杀招。
“别太累了。”曹若愚的话很快淹没在铿锵剑鸣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