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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节(1 / 2)

裴忌选了一串金橘,送到唇边。

方才还晴光万里,积雪晶莹如盖了一山银粉,不过片刻就变了天,扬扬洒洒下起细碎雪沫子来。

细雪之中传来铮铮几声琴音。

朝华一行离开桃林,再往上爬了一程山路,石台上有处歇脚凉亭,桃林被人占住,干脆就在凉亭中烹茶赏雪。

仆从在三面设下围幛,几个丫头煮水的煮水,玩雪的玩雪,亭前不一会儿就堆起雪兔雪狮子来。

石桌石凳子罩上了软垫厚布,朝华坐在亭中,甘棠把带出来的琴摆到桌上,轻声问道:“姑娘方才为何不进桃林?”

朝华脱下手筒,轻轻拨动琴弦:“帐中人是个男子。”身边侍候的都是男人,主家总不会是个女子,而且那几个仆从都在听她说话。

拒了他的茶,但也送了他点心,总不能说她失礼。

红炉茶汤,雪案琴台。

朝华的时间精力全花在银针上,已经有许久不曾碰过琴了,初时指法生涩,弹上两曲方才找回手感。

甘棠将那枝红桃摆在琴前,大家也不堆雪打仗了,都围在姑娘身边静静听她弹琴。

风将琴音送到桃林内。

裴忌口中咬着糖金橘,糖衣脆甜,金橘微酸。

他来是想看看她,想知道她是否委屈,是否怫郁愤懑,琴音一响,便不用看了。

自腰间摸出短笛放到唇边,笛音一出,婉转清亮,直透山间雪松云涛。

朝华按住琴弦的指尖微顿,她尽量克制,琴声虽不昂扬,但也绝不算沉郁。自觉并未透露出心底情绪,起码围坐着听琴的甘棠芸苓并没听出来。

可吹笛的人仿佛在这几弦间窥知她怏郁,吹出这么清亮的笛声宽藉她。

芸苓站起身来,向山坳间张望:“是不是方才那个请咱们赏花的人?”

琴音暂歇,笛声却连绵。

朝华指尖微动,琴音又响了起来,跟着竹笛的调子,越响越亮,越响越高,直入云间。

一曲吹罢,琴笛余音还久久萦绕在山间。

朝华缓缓吐出口气来,静待片刻,对方都没再吹奏。

她想到自己刚才拒绝了对方,实在有些小人之心,便又弹起素音,算是感谢。

裴忌放下短笛,听到琴音未绝,眉目一松。

赵轸赶紧上前:“主子,要不要将人再请来?”

“不用了。”

琴音依旧随风送来,裴忌却不再听,起程回去行宫。

待到了行宫,赵轸对张宿道:“容姑娘的事儿你可得再上些心,别下回主子问你,你还答不上来,又落个办事不利。”

到今日还未查出容家缘何与沈聿退亲。

容家越是有意掩藏,就越是事有蹊跷。

张宿刚吃过亏,知道主子口非心是,再说今日这情状,瞎子聋子也明白了,哪里还用兄弟提醒他。

“你放心罢,但凡容姑娘的事,一桩一件都会仔细禀报的。”

负心

华枝春/怀愫

山间雪越落越密, 初还能见亭外苍山,片刻间就只能看见白雪茫茫。

朝华在石凉亭中等了片刻, 久不闻笛音再响,心下颇觉憾然,方才应该更客气才是。

甘棠看朝华指尖已经冻得透红,赶紧送上手炉暖筒:“雪越下越大了,今儿怕不能上山顶,姑娘等放晴了再来登山罢。”

朝华颔首。

一行人匆匆下山,刚到殷家门前就碰上了素心, 素心道:“姑娘可回来了, 夫人正要差人上山去寻呢。”

朝华来不及脱厚毛斗蓬, 就抱着那只青瓷胆瓶送到真娘屋中去。

屋中烧了暖地龙, 真娘穿一身软红单衣坐在榻上, 保哥儿坐在她身前, 小手握着枝短画笔, 正在学怎么勾线画画。

岳氏一身家蜜色衣裳挨坐在真娘身边,一手珠一手线,在串珠子箍儿:“保哥儿才多大点?笔还拿不稳倒教他画画了。”

真娘正了正保哥儿的手腕, 回道:“线越勾手就越稳当, 我学画一半功底, 都是从描花样子上来的。”

二人正闲话家常, 暖帘掀起, 朝华抱着枝鲜桃花像阵风似的吹了进来。

真娘讶然:“这大雪的天儿, 从哪儿摘来的桃花?这么短的功夫你就去了一趟武陵源?”踩着鞋子下榻, 走到朝华身边, 口中啧啧称奇,“竟是真花, 我还当你寻了枝绢纱花哄我呢。”

朝华把桃枝递给真娘,拍了拍衣上沾的雪花,解下斗蓬:“顶上那处山坳下大概有泉脉在,地气极暖,开了数十株桃花。”

真娘闻惋惜:“你怎不派人来唤我,这样好的景,我得带上纸笔画下来才是。”

朝华温言笑说:“是想派人来的,可好地方被别人先占去了,过些日子看准了无人咱们再去。”

无主的桃花林,自然先到先得。

真娘抚掌:“大雪中赏桃花想想便有趣儿,我得配几样桃花点心,可惜只能做些果子,要是能配上桃花虾、桃花酢、桃花酒,那才有趣呢。”

真娘说着便将青瓷胆瓶抱到窗边,取出张桃花笺来拟菜单。

朝华换了身单衣,坐到保哥儿身边,看他勾着勾着线笔头就歪了,伸出手正了正。

岳氏看见朝华的动作便弯了眉眼:“你同你……嫂子,连正笔的姿势都一样。”

保哥儿脑袋还低着,笔尖不停,嘴巴却附和岳氏的话:“娘跟姐姐一样。”

真娘刚定了个桃花酥,笑着用笔管点点保哥儿的鼻头:“你翻年就五岁了,还是满口浑叫。”

真娘摇着脑袋叹气儿,保哥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她,他知道他没叫错,是娘在“浑叫”。

朝华教保哥儿画了两笔桃花,又跟母亲舅妈一起用过晚膳。

等院中人都歇下,她才回房抄写病方。

余杭有丢百病的习俗,年暮将至时将一年收着的药饵药方拢在一起烧成灰,把这包灰丢得越远,疾病越不易上门。

虽只是民间的习俗,却是朝华年年都要做的,就跟清明挂柳条,端阳结长命缕一样。

是她自小到大小心翼翼在做的事,是份美好的祈愿。

甘棠捧了盒点心进屋来:“方才桃林中那个叫夏青的小哥来还点心盒子了。”

不光来还点心盒子,还赞她们给的苏式糖点心好吃,说主子也请她们姑娘尝一尝京中的风味。

夏青收点心盒的时候,对裴忌道:“主子,咱们就这么把盒子还回去,是不是太不知礼数了?”

送礼嘛,有来有往,慢慢不就走动起来了。

裴忌当然没有把整盒糖果吃完,只是换了个盒子盛着,就搁在椅子扶手边,伸手就能拿得到。

看主子不说话,夏青自作主张:“要不然咱们也还两盒点心,我看容三姑娘爱吃甜的,预备两盒内造的糖点心。”

还一个盒子,搭上两个盒子,然后再还,那个词叫什么来着?生生不息!

宫阁就建在最大的暖泉泉脉之上,比宫城中烧了地龙还要暖和,裴忌换了一身府青色纱衣坐在殿内,良久微微颔首。

夏青转身刚要走,裴忌又道:“不要桂花的。”

秋冬日是吃桂花甜点心的时节,南造的点心尤爱用干鲜两种桂花调馅,可这一盒甜食中却一点桂花沫也未见。

嫁不了蟾宫折桂的夫婿,她竟连桂花也不吃了?

心中这么想,却还是吩咐夏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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