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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节(1 / 2)

“去查查是谁授意的。”

心腹宫侍去而复返,支吾其词。

“说!”

“是太子殿下”

“带话给皇兄,秋猎宴,本宫非去不可。”

宫侍又去而复返,带来一个东宫幕僚,在东宫德高望重,显然是来传话的,又不至于被小公主镇压了气场,“太子殿下有交代,公主禁足一月,不得出入皇宫。”

馥宁公主砸了酒杯,她最喜欢畅游在无边无际的狂野里舒展豪情,为此筹备良久,皇兄为了拉拢沈栩,置她于何地?

虽自小养尊处优,但置身其中,比谁都清楚皇家薄情,昨日把酒言欢,明日就会分道扬镳,自己或早晚成为太子权术中的牺牲品。

接连几日,细雨绵绵,日益转凉,一晃到了九月廿七秋猎宴。

当日雨霁天晴,霓虹矗耸云端,峦壑、幽蹊鸟哢喤喤,浮岚暖翠犹在,只是褪去了斑斓色彩,放眼青葱欲滴。

一排排车驾疾驰在郊野,武将展风流,文臣尽挥毫。一行人暂抛利益隔阂,投入在苍莽之中。

天子车驾驶在队伍中间,由大批禁军护驾。

沈栩等未入仕的优异才子,由太子引荐,入了天子车驾,一路伴君,不知看红了多少人的眼。

君晟带季绾坐进一辆马车,行在队伍最后。

狩猎阵仗大,容易发生事端,最后的梯队并非失宠,而是发挥纵观大局及善后的作用,也能防止有年迈的老臣中途掉队而遭遇险情。

季绾不知沈栩会来,没有刻意打听,如今的他们,各长各的见识,互不打搅罢了。

从寅时行至晌午,季绾有些犯困,又敌不过好奇,一直趴在窗边欣赏沿途景

色。

深秋不败壮丽景色,峰峦叠嶂,千岩竞秀,松柏葳蕤。

君晟坐在两把长椅之间的小榻上,倒了一碗牛乳,“念念,吃些东西。”

季绾缩回身子,揉了揉被风吹麻的脸颊,杏眼亮晶晶的,接过瓷碗小口啜饮,唇边留下半圈奶渍。

她低头舔嘴,余光瞥见君晟用刚刚的白瓷碗倒了牛乳饮用。

“你”

“出行不便,不拘小节。”

出门在外,太拘泥小节,会显得矫情,季绾无话可说,双手搭在长椅上晃了晃小腿,打消着尴尬。

坐得久了,腿的确也有些麻。

“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到苑囿,你可适当活动,以免夜里受寒抽筋。”

季绾扶着车壁站起身,由于疾驰的马车过于摇晃,一个不慎,身子一歪,差点倒在长椅上,被榻上的男人伸手扶住,抱坐在了腿上。

没等季绾反应过来,马车又是一颠,两人贴在一起,感受到了彼此的体温。

厚实的衣料也隔绝不了的体温。

季绾僵坐,被颠簸起伏,只觉君晟的腿结实富有力量。

她忙不失迭地起身,趔趄着坐在了小榻上,面朝里,缩成一团。

粉衣、白裙、玫色披帛齐齐垂在榻沿。

腿上的重量撤去,君晟看向兔子一样钻进“洞”里的少女,听她解释道——

“我刚刚没有站稳。”

“嗯,无妨。”

季绾扭头看向男人,见男人淡淡然的,这才消除刚刚的窘迫,转过身背靠车壁而坐。

车队途经一处崎岖山路时,速度降了下来,刚好给了御厨和宦官呈送饭菜的机会。

饭菜由最中间的天子座驾向前、后依次分发,到了最后的梯队,只剩下被人挑剩的素菜,人在途中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御厨们也是有心无力。

好在各辆马车上都有足够的食物。

可轮到君晟的车驾,一名宦官笑着递上两个鼓囊囊的牛皮袋子,一个是天子赏赐的,一个是君太师和君二爷托宦官送来的。

君晟接过,让季绾挑几样吃食凑合果腹,“等到了营地,会有可口的饭菜。”

看着两袋子堪称饕餮的点心,季绾失笑,感觉君晟将她当成了挑嘴的小孩子。

晌午时,季绾从自带的箱笼里取出一床被褥,铺在车底,又取出拨浪鼓准备午休。

君晟坐在还算宽敞的榻上,看着蜷缩的少女,捏了捏眉骨,等少女抱着拨浪鼓睡着,才起身将人打横抱起,稳稳放在榻上。

只是,他没有同新婚夜那样交换位置,委屈自己睡在地上,而是侧躺在少女身边,枕着一只手臂打量她的睡颜。

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,季绾睁开眼,入目的是摇晃的车顶,鼻端嗅到清爽的山檀香。

察觉到自己睡到了榻上,她缓慢转头,看向倚在一侧只占了个边角的男人,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爬上榻的。

抱着被子坐起身,她想起君晟那句“出门不便,不拘小节”,自己决定与他出行,就已料到会有同车、同眠的不便,只是他没必要在她选择睡车底后,秉着君子之礼,再偷偷将她抱到榻上。

不过,他也没行多少君子之礼,自己同样睡在了榻上。

“君安钰。”

听到轻唤,浅眠的男人睁开眼,对上少女怪怨的目光,淡声解释道:“秋猎耗费体力,若是休息不好,很可能在途中染病。你想成为累赘吗?”

季绾愣住,第一次见他严肃地阐述一件事实。

他还挺了解她的,她从不愿成为谁的累赘。

“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
君晟没有责改的意思,“你野宿经验少,顾虑不到细节很正常,放心,有我在,会适时提醒你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。”

季绾虚心接受,“那现在该做什么?”

君晟闭眼拍拍榻,一本正经道:“保存体力,再躺会儿。”

“”

再次躺到榻上, 季绾没有睡意,背对君晟摩挲起拨浪鼓。

老化的鼓面薄脆不堪,指不定哪日就会破碎掉。没了拨浪鼓的陪伴,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再睡得安稳。

与别人多彩的梦境不同,她的梦总是颠簸在无尽的暗夜中,不见天日。

“怎么不睡?”

背后传来君晟低沉的嗓音,在晃动的马车里被激荡出别样的暗昧。

季绾没有翻身, 向上掖了掖被子, 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“我的拨浪鼓快破了。”

“换一个?”

“没有能够取代它的。”季绾温柔抚摸着鼓面, 心口一动,“先生愿意听我絮叨吗?”

“我在听。”

“我娘说我牙牙学语时,吐字最清晰的两个字是哥哥, 幼时每次哭闹, 娘亲就会一边摇晃拨浪鼓, 一边‘哥哥哥哥’地逗我,一哄保管奏效。我的梦境宛若一条没有尽头的长路, 颠簸暗黑,像是身处马背上, 时而惊醒, 时而有一双臂膀环住我,带我奔向长路尽头那一点点曦光。我想,那双臂膀就是哥哥的,而哥哥就是”

说到触及心底的秘密, 季绾没再矜持, 拥着被子翻身面朝君晟,在他略带怔然的目光下, 举起泛旧的拨浪鼓,“哥哥就是它。”

木身羊皮小鼓,两耳垂下似臂,手柄似并拢的腿,外形勉强可视作人形。

季绾轻轻摇晃拨浪鼓,鼓声咚咚,像在向人介绍自己引以为傲的“哥哥”。

君晟静静聆听,当年一文钱不到的小玩意,插柳成荫,竟成了她割舍不掉的床头“月光”,每夜伴她入眠。君晟颇为感慨,忽然抬手握住她捏柄的手,“别晃了,你的哥哥快散架了,该功成身退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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