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过去几天,她收到了姜凤霞的来信,得知她进到红星农场后就被纳入兵团统一管理,每天作息都是固定的,晚上还有“大会战”,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白天一起上工、晚上一起学习。她在农场是吃的“大锅饭”,每天端着饭盒去农场食堂打饭吃,司务员很抠门,经常抖掉铲上的菜,到了他们饭盒里的菜就少得可怜。
看她把插秧、捕鱼都说得生动有趣,一股欢喜从纸面雀跃出来,宋雨晴有些羡慕。
宋雨晴也拿出信纸来写回信,依然艰难地模仿笔记本上的笔迹,说说自己遇到的队员、舍友,突然想到今天回来时,得到了一个八岁小姑娘送的一束小野花,那束花被装入瓶口缺了一块的灰色瓦罐里,放到四方桌上,给这个灰扑扑的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。
她决定把这抹亮色写入信里。
接着一直到七月结束,宋雨晴才迎来了第二次休息。
秋季稻都种到了田里,果园里的水果也摘了大半,弘安生产队给队员们放了三天的小长假。
摸了摸自己指腹和掌心,对比刚来时粗糙了不少。手背多了好几处划痕,不严重,但她晒了一个月也没晒黑多少,皮肤白就显得伤痕十分明显。
“队里要杀猪分肉,我们分到的不多,看看还有没有多的,再多买点。”吴向东这一个月里,白天干活,晚上去晒场和队员唠嗑,不说别人,起码和第四小队的叔伯婶子们都能说上话,因为他力气大,天天干活起码拿九个工分,还愿意出力帮忙做些小事,小队长没少夸他。这不,生产队里要杀猪分肉,剩下的还能单独买点,这个消息就是小队长和他说的。
或许是这个月过得还算平和,宋雨晴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。
休息的第一天,大家都睡到自然醒,起来后给家里搞了次清洁,宋雨晴把床单和被单都拿出来洗了晾晒在小院里。
下午,带上两颗奶糖去找了阿月嫂,换来了一小包蔬菜种子。怕她没干过农活浪费了菜种,阿月嫂还专门过来教她怎么种植、要注意什么。宋雨晴只要了黄瓜、西红柿、小白菜和南瓜这四样的种子,各种注意事项都被她边听边记到了本子上。
她和李思悦、卫长顺、周斯平四人分到的自留地都在一块儿,合起来有一亩地。菜算是大家一起合伙种的,等到了十月份,再跟红梅嫂买几只鸡仔回来养着。
休息的第二天,知青点的七个人都一起去光明公社,大家都有生活物资需要储备。
从弘安生产队走到光明公社,走路要差不多一小时,坐牛车的话要四十分钟,骑自行车更快了,半小时都不用就能到。
光明公社的街道看起来比红旗公社的街道要长且宽敞,也更热闹。这边国营饭店的菜多是海鲜,但她走遍了整条街,没看到卖海鲜的,她现在特别想吃鱿鱼。
宋雨晴看到李思悦去买卫生带,才想起来她上个月没来例假。心里叹息,肯定是因为劳累和没油水才没来。
在供销社买到了一盒12色的上海大蜡笔,花了五毛钱。又去买了酱油。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要说“孩子到了会打酱油的年纪”,她以前没理解,酱油怎么用打的,合着酱油是散装卖的。雨鞋要买,有几次下雨上工,她的脚都浸得发白了。画画专用的纸没找到,她去买了很大一张的大白纸,等回去了再自己裁。
日子就这么张罗了起来。
累得倒头就睡的日子里,她甚至想过,前面的二十四年,是不是她的黄粱一梦。存在旧时光里的爷爷奶奶,毕业后没再见面的爸爸妈妈和哥哥,因为全球病毒而半年没见的赵平生
“雨晴,想什么呢?”
“想家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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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公社回去时,宋雨晴还带回了一个小包裹,是羊城那寄过来的,看到唐秀香的名字,就知道是家里给寄的了。而她也再寄出去两封信,一封到羊城,一封到湛县红星农场。
她和姜凤霞三次通信,信件内容一次比一次长,或许是她也知道自己需要个陌生的朋友来倾诉,在日复一日的劳动和精神文化贫瘠的生活里,寻求一个情绪宣泄的出口。羊城的家人不适合,朝夕相处的知青们也不适合。
“离光明公社不远的红岸生产队明天有个大集,大多是渔民家自己捕捞的海产品,去不去?”张庆国平时没少开拖拉机到处跑,在这边也有那么几个能打听消息的朋友。
大家互相看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冒出的亮光,纷纷点头:“去!”
回去后,宋雨晴拆了家里寄来的包裹,里面是一顶米色蚊帐,有两个补丁,看起来用了有些年了。但好过没有。有李思悦帮忙,她很快就把蚊帐给架了起来。
家里回的信内容不少,是宋红旗代笔写的,问她有没有需要寄过去的东西,还说了宋知秋和耿川将在年底结婚领证。
她没见过未来姐夫,在家时只听宋红旗提过两次,了解的不多,只知道人在读工农兵大学,她也不敢多问。
想了想自己当下的情况,很快就写了回信,说自己这边一切都好,暂时不缺东西。
她清楚自己的来历,本不该拿宋家人的东西,占了另一个“宋雨晴”的身份,但以后还是要好好报答回去的。
拿出今天买的蜡笔,先是在自己的旧笔记本上在写过字的一页涂抹,试试手感和画出来的颜色。接着把大白纸拿出来放四方桌上裁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