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她来到了位于西院一角的仆人房。
府中所有仆人都住在这儿。
按理说杨绒绒今晚也该睡在这儿的,但因为沈温衾留下她值夜,她便只能去沈温衾的房里过夜。
房内黑漆漆的,想必仆人们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。
杨绒绒悄悄摸到窗边,她打算从窗户往里面望一眼,确定没问题就离开。
仆人房没有独立的床榻,都是大通铺,长长的通铺上整整齐齐躺着数十个婢女。
她们每个人都躺着笔直,双手交叠放在腹部,双目紧闭,姿态安详,那模样不像是睡着了,倒更像是去世了。
杨绒绒甚至都有点怀疑,她们是否还有呼吸?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,吓得杨绒绒差点停止心跳。
她迅速转身,见阿姜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。
阿姜的面容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模糊,神情僵硬,说出的话也有些古怪,非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,跟卡壳了似的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她又问了一遍。
杨绒绒很快镇定下来:“我回来拿点东西,怕打搅你们睡觉,就没敢进去。”
阿姜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那就进去吧。”
“好。”
说实话杨绒绒不太敢进去。
可她现在是骑虎难下,为免引起怀疑,她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阿姜身后走进仆人房。
阿姜点亮了桌上的油灯。
昏暗的屋内有了些许光亮。
原本还在闭目睡觉的婢女们忽然睁开眼,齐刷刷地扭头看向杨绒绒。
那目光冰冷又孔洞,仿佛在看一个误闯进来的外来者,吓得杨绒绒头皮发麻。
她扯动嘴角笑了下:“抱歉,把伱们吵醒了,我是回来拿东西的,很快就走,你们继续睡你们的,不用管我。”
那些婢女既不接话也不动作,全部维持着躺在床上直愣愣盯着她的姿势。
另一边的阿姜也不说话。
屋内寂静得让人不安。
杨绒绒尽量无视掉那些视线,目光一扫,很快就发现了两个空位。
如今婢女里面只有她和阿姜还没睡,想必那两个空位就是她们两个的。
杨绒绒快步走过去,却见两个空位上的被褥枕头床单一模一样,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她的床位,哪个是阿姜的床位?
这要是认错了床位岂不惹人怀疑?
在杨绒绒为难的时候,身后再度传来阿姜那硬邦邦的声音。
“你怎么不动了?”
杨绒绒转身,无奈地道:“我失忆了,忘了自己的床位是哪个?”
阿姜面无表情地盯着她,许久才道。
“你真的失忆了?”
杨绒绒点头说是啊,还说自己忘了很多事。
阿姜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,反正她没有再追问下去,而是指了指左边那个空位,硬邦邦地道。
“那是你的床位。”
“谢谢!”杨绒绒如蒙大赦,赶紧翻开左边床位的被褥,装作找东西的样子,在里面一同摸索。
在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,阿姜和其他婢女全都静静地盯着她。
空气沉默而又压抑。
杨绒绒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
就在此时,阿姜忽然又开口了。
“你为什么要穿着公子的衣服?”
虽然这套衣服是公子很多年前的衣服,伴随年龄增长他的身材变得高大挺拔,这套衣对他来说太小了,于是被压在了箱底,已经很久未曾再拿出来过。
但阿姜还是记得它。
她直勾勾地盯着杨绒绒,确切来说,应该是盯着杨绒绒身上的衣服。
那目光里有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。
杨绒绒讪讪一笑:“我不小心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了,公子心善,便把他不穿的衣服借给我应应急,回头我还得洗干净还给他呢。”
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我现在回来就是为了拿可以更换的衣物。”
她的话取悦到了阿姜,阿姜微微颔首:“公子确实心善,是个很好的人。”
杨绒绒附和:“是啊是啊,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。”
“你喜欢公子吗?”
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问,让杨绒绒愣了下。
不等她思考,阿姜上前一步,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追问。
“你会一直陪在公子身边吗?”
看阿姜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,仿佛杨绒绒只要敢说一个不字,就会立刻被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。
杨绒绒很识时务,点了点头:“那是自然。”
阿姜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缓和了许多。
“很好。”
她心情变好了,连带着对杨绒绒的态度也变好了,她主动提醒道。
“你的衣服放在床下的箱笼之中。”
杨绒绒这才发现床铺下面是中空的。
她蹲下身从床下拖出个箱笼,箱笼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属于她的衣物。
杨绒绒随便拿出一套衣裙,揣进怀里,然后再弯腰将箱笼推回去。
就在这时,箱笼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,动不了了。
杨绒绒不得不探头往床底下望去,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?
身后忽然再度响起阿姜的声音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她喜欢我!】
杨绒绒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鼻息。
想必身后之人距离她极近。
她的后背不由得汗毛倒竖,心中对于危险的预知在不断提醒她,让她尽快离开这儿。
“我推不动这个箱笼。”
阿姜冷冷地道:“可能是地面不平整,你用点力气就行了。”
杨绒绒按照她说得做了,加大力度,箱笼果然被推动了。
做好这一切后,杨绒绒不敢再在这儿逗留。
她站起身,告辞离开。
阿姜目光沉沉地送她出门。
临别时,阿姜冷不丁地开口:“别忘了你的承诺。”
杨绒绒不由得愣住:“啊?”
阿姜死死盯着她,一字一顿地提醒:“你要永远地留在这里,陪在公子的身边。”
不知为何,杨绒绒感觉她在“留在这里”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她话里的重点不是陪在公子身边,而是永远留在这里。
细思极恐!
杨绒绒硬着头皮点头:“我记得的。”
当她走出了仆人房,确定身后跟随的视线彻底消失了,她方才松了口气,开始思考方才在仆人房里发生的一切。
不管是阿姜,亦或是那些婢女,看起来都很古怪。
还有床铺下面的地面,好像是藏着什么秘密。
也许可以等婢女们都离开后,她再找机会进去一探究竟。
杨绒绒一路上都琢磨该怎么制造机会。
当她回到沈温衾的卧房时,意外发现屋里多了个人,正是先前来送鸡汤的红娘子。
红娘子正在和沈温衾说话。
她瞥见走到门口的杨绒绒,目光立刻变得冰冷。
“大晚上的,伱去哪儿了?你身上怎么还穿着公子的衣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