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桥的钢铁脊梁横跨碧波,是人力对自然的傲慢宣言,却也成了这海天画卷里,一道冷峻的注脚。
&esp;&esp;而这艘白色游艇,正载着这尚未消散的复杂心绪,向着更开阔、更纯粹、也更不可测的蔚蓝深处驶去……
&esp;&esp;须臾,雷耀扬仍站在驾驶位处接电话。他语句简短,偶尔因信号稍作停顿。精刻的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少有的柔和,而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古龙水气息,此刻,似乎也被咸涩的海盐味彻底覆盖。
&esp;&esp;他的视野锁定前方无尽的海平线,双手稳若磐石,牢牢掌控住驾驶位的船舵方向,指节时不时微微发力,好像在外化电话那头事态的严重性。
&esp;&esp;不知东英龙头又有怎样的安排,齐诗允不语,只是默默又翻动一页书。
&esp;&esp;颠簸的阳光碎裂地洒在她微阖的眼睑,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、偷来的宁静。
&esp;&esp;而在这之前,两人心照不宣地将书房的移民文件、「上面」那双深不见底又充满算计眼睛、怡和集团堆积如山的公关案卷……所有沉甸甸的隐忧与现实的枷锁,暂时抛入身后这片深不见底的蔚蓝。
&esp;&esp;此刻,只有头顶炽烈的阳光,周身微咸的海风,以及引擎运转时透过柚木甲板传来的、令人心安的平稳震动。
&esp;&esp;在这些与以往不同的喧嚣中,构筑起一方像是借来的、脆弱却珍贵的宁静港湾。仿佛只有这一刹的静谧,还有跟前人的气息,是唯一真实的存在。
&esp;&esp;不多久,雷耀扬叩断电话,似乎是在消化刚才道来电内容,又像是被某种外力被拖住了脚步。
&esp;&esp;长舒一口气后,他转过身,望定齐诗允,说得言简意赅:
&esp;&esp;“诗允。东英很快会有新变化。”
&esp;&esp;新变化?
&esp;&esp;…难道…龙头位置会有所改变?
&esp;&esp;太快了———
&esp;&esp;心脏,有一刹的揪紧。手中香槟杯冰凉的寒意渗进皮肤,阳光映着女人微蹙的眉心和眼底的挣扎,她忐忑不已,用指尖缠绕住抱枕上的流苏,寻找一个脆弱的着力点。
&esp;&esp;去年生日,两个人还如糖似蜜地仰望漫天星海…但现在,更复杂棘手的问题摆在面前,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更亲密,却再不如过去那般轻松自在。
&esp;&esp;远处,一声悠长的货轮汽笛,穿透潮热空气,如同一声沉重叹息。
&esp;&esp;游艇绕过桥咀洲,泊在离白沙湾锚地不远的中段水域,就像一枚过分精致的领针,别在洗得发皱的蓝丝绒上。
&esp;&esp;白色海鸥掠过桅杆,投下瞬息阴影。
&esp;&esp;心事重重的女人站起身,往船舷处靠近。
&esp;&esp;不远处的原始峭壁岩层泛着锈红色,目光所及之处,尽是通透湛蓝的海面。在阳光穿透下,沙床纹路清晰可见,让她忽然有些想念芭堤雅,想念那片通透的琉璃海。
&esp;&esp;倏然间,一股力道将她向后带,贴在气息温热的胸膛:
&esp;&esp;“其实最近,我想到一个办法,我们可以先入籍尼维斯,过几年平静点…再从尼维斯移民到奥地利。”
&esp;&esp;雷耀扬温柔声线浮荡在耳际,双手很自然地揽在她腰胯,挺拔身姿自摇晃的船影投下,如移动的水墨画。
&esp;&esp;咸腥海风灌满他们扬起的衣角和裙摆,那点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郁结,忽然变得很轻很轻。就像船尾被螺旋桨搅碎的泡沫,转瞬消失在无垠的蔚蓝之中。
&esp;&esp;尼维斯。那个加勒比海的弹丸之地,着名的洗钱天堂和避税港湾…听起来,就像一场危险的豪赌……
&esp;&esp;齐诗允转过身来回望雷耀扬,眼神里,有对未来的不确定,却也想要将话题变得轻松点:
&esp;&esp;“如果移民成功的话…那到时雷生你打算做什么?住家男人?”
&esp;&esp;远处有快艇引擎声撕裂海面,又迅速被潮声吞没。雷耀扬用鼻尖蹭过她发间馨香气息,低笑着说:
&esp;&esp;“我?我打算买下美泉宫附近一间老书坊……”
&esp;&esp;“每日替雷太煮咖啡,烫报纸,等你放工返来审阅维也纳的江湖…我最多…同当地黑帮争下中文报纸发行权。”
&esp;&esp;齐诗允挑眉,手掌覆在他胸膛,但对方亚麻布料下心跳平稳得令她恼火:
&esp;&esp;“东英奔雷虎改行做《欧洲华信报》?奥地利黑手党怕是要笑死。”
&esp;&esp;她故意咬重尾音,像咬破一颗鱼蛋里的椒汁,以示刚才没有砸中他的小小报复。而对方用指尖卷起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,语调又变得一本正经:
&esp;&esp;“慕尼黑有间老牌改装厂,想找亚洲合伙人。”
&esp;&esp;“他们专改战后古董平治,上次帮他们找到六三年300se的鸥翼门零件,德国佬当我是再生父母。”
&esp;&esp;“哗?雷生要改行当德国车神医?还是想每日着工装裤,带上你的狗同维也纳阿伯争机油?”
&esp;&esp;“其实呢…你在那边继续做车行也不错。因为我更钟意看车房靓仔躺在底盘下修车,最好是…上身不着衫……”
&esp;&esp;女人玩笑着,食指指尖点在对方衬衫第三颗纽扣上,撩拨似地摩挲那跃现的猛虎刺青,雷耀扬被她逗笑,手指碰了碰她耳垂,让她的手掌覆盖在自己胸口,语调温柔却狠戾:
&esp;&esp;“车房哪个靓仔能靓过我?”
&esp;&esp;“你不是最钟意我对波?”
&esp;&esp;听过这不正经的荤话,齐诗允不禁笑出声来,又说出一个令她有些困扰的问题:
&esp;&esp;“你现在不如先担心warwick,它只识听广东话和英文指令,到时怎么跟维也纳警犬交流办案心得?”
&esp;&esp;“讲起…今日应该带它一齐出海,不可能次次都晕浪呀?”
&esp;&esp;男人把她揽回自己臂弯里,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带warwick出海的情景,一个头两个大:
&esp;&esp;“上次它呕到我成甲板都是,样子癫过打风冲上岸的水母。当时洁癖发作还要给它收拾,激到我想即刻跳海游返岸喇……”
&esp;&esp;“还有,warwick只衰狗恨死坐长途机,五年前带它去曼谷,差点咬烂航空笼。
&esp;&esp;“到时移民的话,可能还要包货机专门运它同我们那堆书。”
&esp;&esp;听雷耀扬「如数家珍」般描述起warwick的过去,齐诗允想象它幼时模样不禁莞尔。她笑着,抬眼望向白沙湾滩岸,看见几个细路仔正用泥沙堆砌城堡。
&esp;&esp;潮水一来,他们尖叫着跑开,沙堡毁于一旦。
&esp;&esp;而这时,男人语调